沈伟忠坐着去杭州的快客,一路向后飞逝的景物仿佛把他带入了梦境,他的耳边总围绕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明天你一定要来看我。
美好而又充满梦幻的向往,这是对她的爱慕。他心情愉快,激动不安。为什么不安呢?他思索:她见了真实的我会不会不喜欢我?我怎么忽然对自己没信心了呢?我的女人缘可不好啊!想到这,沈伟忠更加担心了。不过确确实实,我正在到她身边去啊,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如果真像想象中那样,成为我的女朋友多好!看着她视频时候的微笑,我是那么开心,现在是去她身边,是去和她见面,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这是沈伟忠第一次在心灵上长出了爱的翅膀,他强烈地感受到电脑屏幕后面那女子散发出的魔力,使他的心灵像获得了美妙的琴音,沉醉地为她欣赏。
多好的女孩子呀,不过,也许在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这种美好的感觉会消逝吧?倾心的感觉在神秘的吸引下才存在的,一旦走到一起,不就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吧!网友是不能见面的,一旦见面,就什么感觉都没了,或者什么感觉都变质发霉了!可是此刻,她就像是沈伟忠心里温暖的阳光,将他眼前的道爱情路照亮,把他引到她身边去。
他充满着见面前一刻美好的幻想,嘴唇微微扬起,不自觉发笑。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了。一个女孩子温柔婉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递到沈伟忠的耳朵里。
“伟忠哥哥,你到了没啊?现在在哪里了?”那声音问。
“我到车站啦,现在正要下车。”沈伟忠的声音微微有些激动。
“那你下车后直接打个的士,到益乐新村,财经学院的对面。我就在门口等你”。
“你不来接我的吗?”
“你打个的士就到啦,我就在门口等你”。
“好吧”。
沈伟忠挂掉了电话,打了的士,她要他到她的身边去。司机很友好地询问,之后还和他简单地攀谈了起来。
——现在离她越来越近了,这车子正是把我带到她的身边去呢!
这是沈伟忠坐车第一次去杭州,他的家在浙江湖州,离杭州虽然只有一小时的车程,可是从来都没想过第一次去杭州居然是为了见一个女孩子。杭州最著名的地方就属西湖,但西湖在他的脑海里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美好,湖州不是有个太湖吗,论体积,西湖面对太湖,不就像一只尿壶那般大小,最多也是精致的尿壶,是一只仙女御用的尿壶,而太湖大海之类的,就是仙人们的公共厕所,他是这样想过的。
前几天,沈伟忠才刚刚从部队里退伍,自从沈伟忠2002年12月参军入伍,直到现在,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还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那时侯在部队里,能见着女孩子纯纯地微笑还就真成了他最大的奢望了,整一个部队里没女兵,光头对光头,另他汗颜。他愿意去部队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对女兵的向往,看着电视里女兵英姿飒爽,弄的他心痒痒。
再丑的女孩子在那些光头的部队里,也成为了光头们口中谈论的美女了。他在部队里苦苦地熬了两年,最后也没有熬出个什么名堂来。苦倒是吃了不少,训练的时候,眼泪很汗水黏糊在一起,分不清。打电话回家,母亲陪着他一起哭泣,心疼就这么个儿子,在家的时候没遭罪,却在部队受苦。跟他同班的一个战友,是常州人,个子同他一般高,整晚唆使他一起跑路回家,说还没授衔呢,跑路没关系,就丢了家乡人的面子而已,家乡与他何干,苦是他自己在吃。可沈伟忠倒成了那小子的知心人,后来两人一起熬过了最艰苦的几个月。
他选择退伍的原因不是因为对部队的讨厌,在退伍前的那段岁月里,他由衷的感谢部队这几年对他的磨练,原本在家里那‘瘦不垃圾’的身体,倒也锻炼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原本胆小和羞怯的他,就像女人一般温柔的性格,也被部队粗犷豪迈的环境熏陶,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啦。其实退伍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因为他是一个自由崇拜者,自然也不愿意被部队任何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自小就崇尚自由,这个思想的形成,是因为在部队里,有一个图书室,他接触了大量经典著作,有许多是哲学方面的,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根本没想到自己弱小的身躯还根本无法承载和理解辨别那些巨著的精神,因此,如洪水般的思想向他咆哮过来,他沉溺在其中,幼小的心灵毫无防备地被这些巨著的精神和哲学观念给俘虏了,成为了精神主义者,因为他还没真正生活过,因此更加无法挣脱理想精神,以自由美好的思想和信念维自己的精神教条,搞的他对事物的看法格外脱离实际,因此,自我观念萌生出来。他十二分地要求选择退役。
和她认识是从部队就已经开始了,那是一个礼拜天礼拜天,他请假外出(那时已经基本规定了如果出去,不执行公务,那么都要穿便服),买了一些生活必须用品以后,就钻进了网吧,就这样沈伟忠遇到了她。当那女孩子打开视频,一张娇小清秀的脸出现在沈伟忠面前,两个大眼睛有神地盯着自己,他一时哑语,面对这个美女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指停留在键盘上,敲着答非所问的文字。
她温柔,细腻,敏感,她喜欢军人,懂得体贴和理解他那颗受压抑的心灵,他的心灵感受到了温柔抚摩,心灵中沉寂的死水似微风轻轻吹过,出现一抹生机,那些苦恼和怨愤竟然被一只遥远神奇的手抚平了。沈伟忠的心里长出了牵挂思念的种子,开始对一个姑娘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感。
训练中,比如说做俯卧撑,烈日刚去,地面还颤抖着热气,他两手撑地,汗珠滴在地面上很快就被吸收蒸发掉了,他手臂酸涨的几乎失去知觉,连眉毛上都汗水连连,可这个时候,他脑子里竟然会出现那姑娘纯真的笑容来,仿佛一朵伴随着微笑绽开的花朵,将他因为肌肉过度疲劳产生的禁脔痛楚奇迹般的治愈,她成为了分散他痛苦的中心。她的微笑就像鲜花那样绽放开,在最不经意的时刻出现在他面前,他嗅着花的芬芳度日,每天以思念的方式品尝他的快乐。
他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并经常相约定在星期天见面,只要那姑娘陪着他聊上一个小时,在视频的框子里看着她的微笑,他的一个星期就足以。
没有期望和思念的日子,是单调无聊的,在部队期间,正因为有了这个姑娘,才使他觉得格外丰富。因此,她成为了他心中一份美好的事物。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出现在他心目中。
2004年12月25日,沈伟忠被卸下领花和警衔,光荣地宣告退伍。可以说他等这一天整整等了两年,从第一天进入部队开始就想着退伍。他去部队的目的是锻炼自己的意志,战胜自我,而不是像很多虚伪的人那样高喊:为祖国,为人民,用自己的身体建筑起血的长城。
刚回到家的几天,沈伟忠因为走亲戚访友,没怎么和她联系,对方倒打电话过来说他一回到家,就风花雪月,把她给忘记了,弄的他哭笑不得。
——明天你一定要来看我。这话会不会暗示着什么!沈伟忠像咀嚼口香糖那样咀嚼着这句话,那种芬芳的甜蜜的滋味甜甜地沉浸到心底。
车子很快就进入了市区,沈伟忠看到路牌上写着文三路,文二路,她不是说在文华路吗,这么说快到了吧。转过教工路,文华路这几个字赫然眼前。司机问他在大门口下还是小门口,他只说了财经学院对面。司机停下车,朝他笑了笑,也许是觉得这个青年可爱吧。自从坐在车子里,他就一直神影恍惚,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沈伟忠下车站在门口,周围尽是花花绿绿的行人,他的目光在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孩子身上审视过。
——我还没问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哩,也没告诉她我穿什么样的衣服,联络的暗号都没有,她能认出我来吗?如果说好我拿一本书,她穿红色上衣之类的话,应该很容易就相认了吧!不过既然视频里这么多次见面,也不应该算初次见面,相认也比较容易吧?她应该在这里等我才是啊,也许我走错路了?他思虑着。他感到很陌生!
沈伟忠转过身,看着小区入口益乐新村这个大字,越发觉得也许是自己下错了地方。也许是小门岗也说不定。
这时候,一个女孩向他走过来。
玲珑消瘦的瓜子脸,漂亮的大眼睛。沈伟忠一下子就认出是她,不过他还是有些惊慌,铮铮地望着她。他甚至感到不可思议,感到自己很幸运。她比视频上漂亮多了,身材苗条匀称。沈伟忠心里一股新鲜的物质在跳动。
她笑的很美,沈伟忠这回真实地看到了她的微笑,微微上扬的嘴唇隐约地把一对虎牙暴露出来,嘴唇故意为了掩盖虎牙抿了抿。不过这样的话,醉人的笑意就跟随着她的唇间流了出来。她的眼睛大小适中,但双眼皮的纹络很淡,因此不仔细看,还认为她是单眼皮。她是那么美丽,沈伟忠尽量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喜悦。
“伟忠哥哥”。那女孩子清脆地嗓音如同黄莺啾鸣,脸上带着几分羞怯,她睫毛上扬,望着沈伟忠。她喜欢叫他伟忠哥哥,在视频语聊的时候就这样叫。
“晓晓!”沈伟忠夹带着无限深情地叫了声。
“我刚才站在那边看了你一会儿了”。晓晓说着,咧开嘴巴笑了出来,表情显得纯真极了。
“那你怎么没叫我”。
晓晓没回答,从她的笑容上可以知道她很开心。
“是看我傻傻地站在这里吗?”沈伟忠问。
“不是的,有点玉树临风哦!我是觉得你站在这里看美女看的高兴,不想来打扰你啊,每一个从你身边经过的女孩子,你都仔细地观察”。说着,晓晓一个手搁在额头上,挡住光线,看了看的太阳。
“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呢”。
“我在这里,伟忠哥哥不会走到别的地方去吧”。
沈伟忠扬起了嘴唇,笑的有些生硬。他心里更多是不够放松的。他看着晓晓,已经心满意足,过去对这个姑娘做的所有想象和美好的梦幻,都像有了生命似的在心里跳动。晓晓本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还只是生活在他的梦幻里,可现在一切都变的那么真实,此刻,这个姑娘从梦幻里闯进了沈伟忠的生活里,她活生生水灵灵地站在他身边,对着他微笑。沈伟忠快乐极了。
“看到你真高兴!”沈伟忠说。
晓晓的表情有点古怪:“伟忠哥哥真逗,你看着我的样子,和刚才看别的女孩子的样子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刚才你转来转去地看美女,现在是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在辨认哪个是你啊!你说在这里等,所以我在寻找啊!”
“那你怎么就没找着我?”晓晓问。
沈伟忠一向就不会在女孩子面前说话,况且现在他的心面对着这漂亮的姑娘正拘谨着,似乎她的美丽像一把无形的锁把他的某些情感锁起来了,使他说起话来也谨小慎微,更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那姑娘,天真烂漫,毫不拘束,她似乎真的只把沈伟忠当哥哥那样看待,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才会这样轻松愉快,一对相互倾慕的恋人在相互吸引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磁场,而这种磁场在心理学家看来,是一种隐秘的心态,正因为有这种把要爆发出来的狂烈情感隐藏起来,才使这磁场显得神秘。
可这个‘伟忠哥哥’在晓晓面前,似乎根本没有倾慕的磁场可言,而在晓晓那欢快的声音里,只有久违的见到亲人般的兴奋。不过沈伟忠并没有想到这些,而这磁场,确确实实单单在他一个人的内心里产生了,使他有时候会处于无言的尴尬之中,恰恰是晓晓这份天真烂漫,毫不拘谨,热情洋溢的神态,才使他的尴尬在渐渐趋散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伟忠哥哥,比视频的时候帅多呢,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高。哇,高出我一个脑袋。”晓晓迎上来,在沈伟忠的肩膀边比了下,“没有一个脑袋,最多也是大半个脑袋,你有一米八零吧?你怎么没和我说你长这么高啊?我在你身边,倒成了小孩啦”。
“你也没问我啊。况且谁会专门在女孩子面前说自己有多高呢,往往都会说自己有多少钱吧?这才能确实打动女人的心呢”。
“不对!如果你说你多有钱,我才不理你呢。从你以前说话中就可以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晓晓所谓的以前的谈话中,那段时期,沈伟忠因为接触哲学和一些美学思想,对钱这个东西的存在毫不觊觎,而钱这个东西,正是哲学和美学所批判的最有力的对象,因此,有时候在表达在部队里内心压抑烦躁和苦恼的时候,是以崇尚心灵的态度表现出来的。
“不爱钱的人是傻瓜。”沈伟忠调侃地说道。
晓晓似感激地说:“你过来看我,真叫人开心”。
“不是你赖着一定要我来的吗?我还记得呢——明天一定要来看我!你说了很多遍!"
“啊!原来你是不得不才来的啊!”
“是不得不才到来,很早就想见你啦,不过原来见到真正的你感觉是那样的!”
“是什么样的?”晓晓直勾勾地望着沈伟忠。
“感觉当然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知道啊”。
“可是,你可以说出来啊!”
“在我这里啦”。沈伟忠指了指自己胸口!
“我的耳朵有一种本领,就是可以听到人心里在说什么,可否借伟忠哥哥的胸膛来听听”。晓晓自信地说。
沈伟忠一听晓晓要听自己的心跳,仿佛预先体验到了这种快乐般颤栗了一下,“可以呀!”他说。
晓晓把耳朵轻轻地贴了上去,这一举动,让沈伟忠幸福不已!他眼睛垂下,看着晓晓的头顶,透过阳光,可以望见疏密的发根尖洁白的头皮,连头皮也要比一般女孩子洁净吧?发根间找不到一点头皮削!她是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才这么洁净的呢?沈伟忠趁着这个时机轻轻闻了下,这是他说不出来的一种香味,似乎有淡淡的菊花的香气。她这真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哩,是不是她对每个男孩子都这样呢?
现在多像一对恋人,沈伟忠自己也感觉到了。他们站在路边,一个挺起胸膛,一个侧耳倾听对方的心跳。任何一对恋人见了也会羡慕吧?
——她真的会听心的本领吗?我的心可是洁净的呢!即使听出来,也不会笑话我吧?被她听出来的话,一定会看到她脸红吧?当这对小酒窝盛满了葡萄酒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那应该比酒更醉人的表情呢!
幸亏在部队里练出来点肌肉,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太寒酸!沈伟忠想,他觉得胸肌发达地挺了挺。
“听清楚了没?”沈伟忠得意地说,他认为晓晓一定听不出来。
晓晓的耳朵撤离他的胸膛,嘴角边都是笑意。“伟忠哥哥,你的心说是真话吗?”
“那当然是真话喽,嘴巴会说假话,可从没听说过心脏也会说假话”。
“那你告诉我你身上哪里痛啊?”
沈伟忠听了有点迷糊,诧异地看着晓晓。“哪里痛?可我的身体很好啊,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呀”。
“那么就是你的心在说谎话”。
“为什么?”
“因为我怕听到的只有痛,痛,痛,而且痛的越来越厉害哦!”晓晓贼贼地笑起来。
这真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她会喜爱他吗?要得到这样的姑娘的芳心,得付出多大努力啊!沈伟忠的心里晃荡着。
“伟忠哥哥还没吃饭吧?”晓晓眨眨她的大眼睛,盯着沈伟忠。
“我吃过啦。”沈伟忠回答,确实他是吃过的,而且因为开心,比平时还多吃了点。
“不,你没吃过。”晓晓撅着嘴巴说。
“我真的吃过啦。”
“不,伟忠哥哥就是还没吃饭!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吃的地方。”
沈伟忠生平第一次被美女一口一个‘伟忠哥哥’,他的心早就瘫软的似一个过久浸泡的包子,连拿都拿不起来。
“你吃辣吗?”晓晓边走边说,不时地转过头看看看沈伟忠。
“不怎么吃。”
“那可不行,伟忠哥哥和晓晓在一起的话,要学会吃辣椒才行。”
出生在江南水乡的人,大部分都是对甜食感兴趣,上海菜,杭帮菜,皆以糖为作料,沈伟忠更是如此!他从小就拒绝吃辣,只要菜的味道是辣的,他就不吃。
人行道上,他们一人占据了一边,沈伟忠的手痒,真想去抓住她的手,可又不敢。他有时候故意靠拢一点的时候,心就跳的厉害,整个磁场仿佛都凝聚到了指尖。那姑娘一口一个哥哥,在暗示着什么吗?是在一开始就向他确立只把他当哥哥吗?晓晓可不是那种要过去牵手,牵不到手就算的女孩子,甚至都不允许自己在她面前有一点错误呢,哪还敢想象被她拒绝,误解了她想确立的关系后那种尴尬的场面,也许这样的话,会永远失去这个姑娘呢!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