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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信
  屋里只有何唯一躺在床上看言情小说,看见张海青进来,也没抬眼,只是嘟囔了一句:“自习室人真是太多了,去的晚都找不到地方。”
  张海青嗯了一声,并不想和何唯一有太多交流,她知道何唯一总会有一段时间,象征性的拿着书本去自习室溜达一圈,然后又会找种种理由,跑回寝室躺在床上看小说,张海青觉得何唯一有点自欺欺人,这是何必呢,谁有没要求你一定要去学习吧?
  张海青坐在桌子前发了一会呆,然后从小柜子里拿出来一本信纸,打算给老娘回一封信,虽然自己在外面,对老娘一点帮助都没有,但是至少可以经常写信聊天,也能驱赶老娘心里的那一份郁闷。如果这样的话,杨大虎就要一直充当传话筒了,通过自己的笔来帮助这对母亲联络感情,张海青忽然发现杨大虎原来是这个亲切,就莞尔一笑,心想等下回放假回家一定好好感谢感谢杨大虎。
  何唯一看了一下午的小说,早就疲惫了,故事中的那么多灰姑娘都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修成正果,何唯一虽然也能跟着故事情节激动一把,但是冷静下来现实还是现实啊,自己的白马王子还没有踪影呢,于是就觉得很空虚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管他是谁呢,只要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看张海青低头打算写信,何唯一就装作很好心的样子说:“海青,你那个方向灯光暗,要不就来我这桌子上写吧。”
  张海青的桌子是在自己的铺位下,所以很挡光,其他几个人的桌子都摆放在对面的位置。当初刚上大学的时候,张海青来的最晚,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接受这个蹩脚的角落了。
  不过张海青还是有点感动,谁让张海青本来就这么善良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张海青的做人原则。
  张海青扭转头看着何唯一,笑笑,说:“没事,我都习惯了,何况我也不用写太多。”
  何唯一见张海青态度很友好,就嘻嘻的问:“给谁写情书啊?”
  张海青毕竟是年轻人,也喜欢开玩笑,就说:“哪有我们女生给男生写情书的啊?”
  何唯一就神秘的一笑,说:“这就是你见识少了,现在的女生也可以主动啊,是你有点落伍了。”
  张海青就说:“我可不愿意那么做!”说完又觉得自己摆了高姿态,连忙补充说:“可能是也没遇到让我写情书的男生吧。”
  何唯一就叹气,说:“哎,其实本来你就没必要写情书啊,只要你稍微对哪个男生表示一下,那群坏蛋早就围上来了,我们这些长相普通的吃亏了,本来人品是挺好的,可是就是不被男生关注。”
  张海青就随口劝道:“感情嘛,还不都是缘分嘛,缘分到了,自然不用你多想,那个男生就来到你面前了。”
  何唯一撅撅嘴,说:“但愿吧,但愿我在大学里能等到缘分。”
  张海青着急写信,就笑着对何唯一说:“我先写信了,我老娘给我来信了,我得马上给她会一封,省得她担心。”
  何唯一就有点不甘心的点点头,无趣的又去看手里的那本言情小说。
  张海青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和老娘说,想说老娘你这么多年辛苦了,你的每一分辛苦闺女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闺女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愿,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正直的人,做一个有价值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给你一个幸福的晚年。
  可是笔在手上,即使心情都要溢出来了,还是落不下笔,因为这些话还是深藏在内心的好,如果自己写出来,就会触动自己内心的情愫,哭的一塌糊涂,然后老娘看了,也会伤心不已,因为这句感谢里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不容易,张海青不想惹老娘开心,所以那些话就徘徊在了脑海里,最后还是慢慢的散开了。
  张海青想在信里谴责老爹张新锐,想替老娘出这口气,让老娘知道,闺女张海青是公正的,知道你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做了,老娘未必会开心,甚至还会很担心,因为老娘这么多年,很刻意的不在张海青面前抱怨老爹的不对,还不是为了让张海青有一个健康感恩的心态,而不能让抱怨和仇恨掩盖了心灵。
  如果自己那么做,会让老娘觉得多年的苦心都白费了,你这孩子怎么竟然开始嫉恨自己的亲人了呢?亲人就是亲人,血浓于水,即使做得再错,也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于是张海青只是在信里写,老娘,你放心吧,老爹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年龄越来越大了,经历的挫折也多,所以早晚会明白的,会担负起家庭的责任的。
  张海青写完,也苦笑笑,知道自己有点自欺欺人,老爹这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根本就是天生的嘛,家里的人除了选择容忍,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等着老爹张新锐真的能幡然悔悟,那还不如幻想着太阳真的能从西边出来。
  可是张海青只能这么写,以此来证明自己对自己的家庭、亲人、以及未来都是充满信心和希望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闺女张海青都有一个坚强乐观的心,会让所有的事情向着一个更好的方向转化。这才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所以,老娘,你放心吧,闺女已经开始慢慢成熟了,已经可以成为你的帮手,陪你一起面对那些困难和不堪。
  张海青在信里简单的说了一句,说,寝室的同学都很好相处,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可是对于自己找的那份家教,还有顾姐那个人,张海青却用了不少笔墨。
  张海青在信里说,自己现在找的这份工作,雇主是位很好的年轻妈妈,和自己很相投,处的就像姐妹一样,让自己在这种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亲人,最主要的是,顾姐会和很及时的付给自己薪金,这些薪金足够应付自己的生活费了,让老娘在家里不要拼命地干活,闺女已经可以自食其力了,等以后毕业后找到了工作,就可以把老娘接过来过富裕的日子了。
  信写的很短,只有一页多,但是张海青却用了很长时间,字斟句酌,想通过这薄薄的两页纸,带给老娘最大的安慰。
  写完的时候,张海青想到老娘接到信后,一定会急着再给自己回信的,张海青知道老娘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杨大虎,甚至自己的这封信就是杨大虎念给老娘听的,因为老娘不认识字。于是张海青就想到了杨大虎。
  张海青想到了和杨大虎朝夕相伴的日子,情绪很烦乱,她觉得那段日子,现在回忆起来,真的是又遥远又甜蜜,好像那么的不真实。
  张海青甚至还想到了,有一次,杨大虎甚至抱过自己,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上高二了,有一次下了两天的暴雨,张海青和杨大虎回来的时候,路上就出现了一条泥泞的大坑,张海青在泥坑面前迟疑了,不敢穿着鞋子走下去。
  于是杨大虎不由分说的抱起了自己,走下了泥坑,张海青有点慌乱,她感受到了杨大虎的体温,和手里的力量,但是张海青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杨大虎抱着走过了泥坑,张海青被杨大虎放下来的时候,脸红的厉害,一种奇妙的感觉忽然笼罩了全身,张海青觉得那个怀抱真的很温暖啊,又以一种说不清楚的吸引力让诱惑着张海青,有点眩晕,有点期待。
  张海青脑海里浮现着杨大虎的影像,心里竟然还微微的悸动了一下,忽然,卢晓鑫的身影又挤了进来,卢晓鑫的怀抱是不是也很温暖,也能让自己产生微妙的感觉呢?
  张海青毕竟是个正直单纯的农村姑娘,一直生活在老娘的呵护之下,虽然身体早就成熟了,可是简单的生活让她对男女之情还停留在很初级的阶段,那就是找一个人品好性格好的男生,然后,可以约会,如果可以走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接吻和抚摸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至于更深入的,张海青觉得那应该是新婚之夜才有必要考虑的事情,再说,张海青还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现实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到了该了解的时候,你却没有去了解,该知道的事情,你没有去认识,这件事就会很突兀的跳出来,将你打的措手不及,在你内心深处牢牢的打了一个心结,暂时或者是永久的未来,你都将生活在这种阴影里,你笑不出来,你会被自己的心牢牢锁死了。
  张海青没有在这个年龄去认识和了解男人,所以她栽在了男人的本性里,欲望里,导致张海青所有的世界观感情观全部颠覆,她开始不知道,感情到底是什么,男人是什么,男人的喜欢又是什么?那么多的苦苦等待,拼命追求都不过是等待那激情的一刻?
  当然,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张海青还可以在自己观念里健康的生活着,对生活、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偶尔冒出的不愉快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一阵风,拂面而过,不会留下太深刻的印记,我们的张海青整体上还是乐观向上的。
  在家乡过着千篇一律日子的中年妇女海红很快收到了在大城市念大学的张海青的回信。
  当时海红正在院子里从洋井里打水,累的满头大汗,家里的两个水缸还是没有装满。海红直了直腰,心里就有点抱怨,这该死的张新锐,说走就走,可是走之前要是有点责任心,也该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大老爷们干的吧,两个水缸都快干了,可是这个张新锐就当没看见。
  海红长叹了一口气,缓解下疲惫,也抒发下愁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是太不值得了,作为一个女人,却要男人女人的活计都要拣起来,还得不到张新锐的疼爱,稍不顺心就要吹胡子瞪眼睛的。
  海红觉得张新锐这个人真是奇怪,在外面的时候见了别家的女人,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可是回了家对待自己,却及其霸道不讲理,就算对闺女张海青,也没见得有多温和。
  海红抬眼望着院门外发呆,好像一会张新锐就能大大咧咧的从外面进来,然后抢过自己手里的水桶,帮助自己打水。海红的愿望没落空,院门外真的走进来一个人,但是却不是张新锐。
  海红看见杨大虎走了进来,顿时堆起了满脸的笑,当然,海红这笑并不是装出来的,她真是打心眼里喜欢杨大虎这孩子,觉得这孩子长得周正,人品也好,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
  海红是看着杨大虎和自己闺女张海青手牵手长大的,也曾经希望两个孩子就这样一直好下去,这样自己就又多了一个中意的儿子,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可是世事难料,大人还没发话,两个孩子却已经在生活里走出了岔道,变成了两条路上的人,这样的结果很自然,又很让人无奈,海红在欣喜闺女张海青有了好的前途的同时,又为失去这个好的儿子内心里觉得隐隐的遗憾。
  周周正正的杨大虎边走过来边把手里的信举起来,笑着大声对海红说:“婶子,你家海青给你回信了?”
  杨大虎走近了,海红顺势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小伙子眉宇间已经褪去了稚气,有了一种男人所具有的阳刚之气。
  所以,海红边接过信,边开玩笑:“大虎,几天不见,又成熟了不少,要是没走近,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大老爷们来了呢,也该找个女人过日子了。”
  杨大虎脸红了,挠挠脑袋说:“这个事我还没着急呢。”
  海红笑着打开信封,把信小心的拿出来展开,却一下子愣住了,笔迹,海红熟悉,她没少看张海青的作业本,不过写的是什么,海红可不知道了。
  海红笑嘻嘻的把信塞给杨大虎,说“给婶子念啊,你婶子没文化,就是个睁眼瞎。”
  杨大虎就笑笑,接了过来,认真的念了起来。
  海红默默的听,一会笑,一会又神色黯然,不过海红还是能感觉出来,现在的张海青一切都不错,都是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的老爹张新锐。
  海红嗔怪道:“这孩子,总是爱操心,她老爹就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大虎陪着笑,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上一封信,杨大虎是代笔给海红婶子写的,但是哪一个字哪一句话没有渗透着自己的心血和思念呢?
  现在张海青明明知道这封回信是要杨大虎念给老娘张海青的,却一点都没有提及杨大虎,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杨大虎忽然觉得自己在张海青眼里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工具,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谢。
  杨大虎觉得浑身有点无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身边失去,越来越远,他怎么也想不到,张海青不但在写信的时候,真的想到了他,甚至想到了他带给张海青那种微妙的感觉,可是张海青却没有在信里提及杨大虎。也许这是一种忧虑,或者就是一种简单的忽略了。
  虽然杨大虎各种不好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是还是强颜欢笑的对海红说:“婶子,你以后要是打算给张海青写回信,你就尽管找我,不要客气。”
  海红点点头,说:“看你说的,婶子和你啥时候客气过。”
  杨大虎就一笑,说:“那婶子,我先回去忙了,有事找我。”
  说完杨大虎就转身走出了院子,却没有了刚来时的兴奋劲,脚步很拖沓。
  海红目送杨大虎的背影消失不见,拿着信转身进了屋,虽然她不认识字,但是还是打算把信好好看看,好像就能从张海青的笔迹里看到张海青的脸。
  海红打算再给张海青回一封信,她喜欢上了这种方式,见信如见人,只需要几天,好像就能和宝贝闺女见上一面,这是多么快乐的感觉啊。只有这样海红才会觉得闺女张海青并没有走远,而是时刻陪在自己身边。
  海红想在信里劝慰张海青一下,说,你老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扔下家一年半载的不回来,他这回只是去了临近的县,和王哥谈点生意,好像告诉张海青,家里现在一切都好,根本不用担心,你在学校里好好地,家里的老爹老娘就安心了。
  可是没等到海红找到杨大虎写回信,张新锐真的就回来了,距上次出去也不过一周的时间,海红当时一愣,觉得也许张新锐真的改邪归正了,还知道这个家的存在了。
  不过张新锐很快就让海红知道自己回来的最终目的了,当时他很兴奋地对海红说:“听说最近电信部门要下来给安电话,虽然不是强制,但是这个机会还是不要错过。”
  海红惊愣的问:“你听谁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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