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飘散着甜腻的果香和冰凉的雾气。约拉踮着脚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厨娘手中那碗色彩缤纷的刨冰——粉红的草莓酱、金黄的芒果粒、深紫的蓝莓,全都堆在晶莹的碎冰上,像一座微型雪山。
“公主,这个太冰了,您不能吃。”厨娘温和地劝阻,可约拉的小手已经悄悄伸向了勺子。
“就一口!”约拉抢过勺子,迅速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公主!”厨娘和帮工几乎同时惊呼。
冰凉的触感在舌尖炸开,紧接着是甜美的果香。约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辰。“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又伸手要去挖第二勺。
厨娘急忙将她抱离桌边:“公主,您等一等!这个太冰了,对小孩子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刚走进厨房的艾丽莎皇后。她抱着手臂,眉头紧皱,气冲冲地瞪着约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寂静,只有刨冰碗里飘出的丝丝凉气。
艾丽莎指着那碗被约拉挖过的刨冰:“我不要吃她碰过的地方,”她的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不满,“把那部分都给我挖掉!”
“是!”侍女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约拉碰过的那部分刨冰挖出来,盛进一个小碗,放在约拉面前。
艾丽莎捧起剩下的大碗,下巴微微扬起:“哼,你碰过的东西就自己吃掉,剩下这些全都是我的!”
约拉看着眼前的小碗,又看看艾丽莎手中那碗堆成小山的刨冰,小嘴微微噘起,但还是乖乖拿起勺子。
接下来的画面有些出乎众人意料——艾丽莎和约拉面对面坐着,各自捧着碗,一勺接一勺地吃着刨冰。艾丽莎闭上眼睛,陶醉地捧着脸颊:“啊~~就是这个味道,没想到能在这里吃到。”
约拉也发出满足的叹息:“呼……”
厨娘和帮工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这位皇后殿下不久前还对公主碰过的东西表现得极度嫌弃,现在却和公主一起享受同一种甜品?
小碗很快见底。约拉舔了舔勺子,眼巴巴地看着艾丽莎手中还剩大半的刨冰。艾丽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将碗挪到另一边:“看什么看,我不会再给你吃了!”
这时,细心的人会发现,艾丽莎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握着勺子的手也微微颤抖。她低头看着碗里剩余的刨冰,内心独白清晰如钟:【再吃下去,就是致病的量了。】
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又挖起一大勺:【为了发烧,为了失忆,拼了!】
“刨冰继续做,不要停!”艾丽莎一边吃一边吩咐,声音因为冰冷而有些颤抖。
帮工和厨娘连忙回到岗位。帮工削着冰块,厨娘调制新的果酱,两人压低声音交谈。
“皇后殿下这么吃下去没事吧?这可是冰啊。”
“那能怎么办,你敢阻止她?”
厨房外渐渐聚拢了一些好奇的仆从,隔着窗户看着皇后一碗接一碗地吃着刨冰。这场景既怪异又令人担忧——艾丽莎的脸已经从发青转为苍白,但她的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皇帝的办公室里,塔尔希正恭敬地汇报。
“刨冰?”皇帝从文件中抬起头,眉头微蹙。
“是的,陛下。皇后殿下今天突然要求厨房制作这种甜品,似乎就是用碎冰浇上果酱和水果制成的。”
皇帝放下羽毛笔,靠向椅背,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窗外。天空中,不知何时聚拢起了灰蒙蒙的云层。“真是不懂她在想什么。”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疑惑与无奈。
艾丽莎的客厅里,气氛凝重。
皇后斜靠在沙发上,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按着腹部。安娜带着约拉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
“皇后殿下,您没事吧?”安娜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事。”艾丽莎回答,声音虚弱却坚持。
但她的内心却在呐喊:【已经跑几次厕所了,怎么还不发烧?】
窗外,雨点开始轻轻敲打玻璃。艾丽莎抬眼望去,看见灰暗的天空和愈加密集的雨丝,一个更极端的计划在心中成形:【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雨势迅速变大,转眼间已成倾盆之势。
皇帝与塔尔希站在窗边,惊讶地看着庭院中的景象。塔尔希难以置信:“皇后这是怎么了?”
大雨滂沱的庭院里,艾丽莎不顾一切地翻找着灌木丛,她的衣裙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安娜一手打着伞护着约拉,一手试图为艾丽莎遮雨,周围还有几名士兵在帮忙寻找。
“皇后殿下,您让他们找就好了,快回房间吧,这么一直淋雨可不行!”安娜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艾丽莎头也不抬,继续翻找:“不行!那串项链对我很重要,一定要找到!”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她的声音因寒冷而颤抖,却异常坚定:“那可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家人知道我弄丢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艾丽莎心中暗喜:【成了!这就是感冒前兆!】
就在这时,她头顶的雨突然停了。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艾丽莎缓缓回头,看见皇帝一脸严肃地站在她身后。塔尔希在他身后高举着伞,但皇帝的肩膀仍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你在干什么?”皇帝的声音比雨水更冷。
艾丽莎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我我我……我的项链丢了!”
皇帝冷着脸,目光如炬:“什么项链值得你这么寻找?大不了我另做一条给你。”
“那怎么行,”艾丽莎争辩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那是我家里给我的陪嫁。”她抬起头,雨水和发丝模糊了视线,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认真而脆弱:“我的家人不是快来了吗?如果他们知道我把那项链弄丢了,会怎么想我?”
皇帝低头看着她,雨水从他额前的发梢滴落。他的目光深邃难测:“……你很怕你的家人?”
艾丽莎有些发愣地仰视他。此刻的她确实惹人怜爱——湿透的衣衫、苍白的脸色、贴在脸颊的发丝,每一处都写满了狼狈与脆弱。“怕……?”她重复着这个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下一刻,皇帝弯腰将她拦腰抱起。艾丽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陛下??”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向宫殿,留下安娜、约拉和一众士兵在雨中面面相觑。
托盘里放着热气腾腾的水盆、柔软的毛巾和几个小巧的药瓶,被小心翼翼地端进皇后的卧室。
艾丽莎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略显急促。她闭着眼睛,意识在发热的迷雾中浮沉。【终于……还是发烧了。】这个认知让她在病痛中感到一丝诡异的满足。
【就这么睡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就说我失忆了。】计划顺利进行的欣慰感让她几乎要露出微笑。只要熬过这一夜,明天她就能以“失忆”为由,摆脱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令人窒息的宫廷礼仪。那些即将到来的亲戚,那些需要维持的假面,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现在你满意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丽莎吓得猛然睁眼。
皇帝站在床边,依然冷冷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艾丽莎的心跳骤然加速:【坏了,我的意图太明显了是吗?】她努力用虚弱的状态掩饰内心的慌乱,声音细若游丝:“陛下您真会说笑,我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发烧……”
皇帝在她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艾丽莎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靠得很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一个头发凌乱、满脸病容的女人。
“是因为你那些即将到来的亲戚吧?”皇帝平静地说,语气中没有任何疑问,只有陈述。
艾丽莎瞪大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高热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但恐惧却异常清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室内的寂静却被无限放大。皇帝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一个解释,或许是一个承认,或许只是看她如何继续这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艾丽莎闭上眼睛,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因为不敢面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发热的身体在柔软的床铺中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计划败露的恐慌。
皇帝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烛光摇曳而晃动,像一个沉默的审判者。夜色渐深,而这场关于记忆与遗忘、真实与伪装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三十八章 顺利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