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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刺杀
  聂致远回身,横抱起周乐之。
  周乐之蹙眉:“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微臣绝不会让殿下再待在此处。”
  “可是粥……”周乐之看向粥棚。大锅中的白粥已经煮开,翻滚沸腾,升起氤氲热气。
  “殿下莫要担心,微臣来负责此处。”洛英走上前来。他也赞同聂致远的做法。此处过于危险,殿下还是移驾别处为好。
  “走吧。”聂致远道。
  周乐之叹口气。也罢,便也不再坚持了。
  城主府就在不远处,聂致远撞开客房大门,将周乐之放于暖榻上。
  他褪去周乐之鞋袜,温热的宽掌握住她的赤足,轻柔地捏着。
  周乐之眉目逐渐舒展,倚靠软垫,昏昏欲睡。
  聂致远便陪着她。此次出行,守护好殿下是他的使命。
  ……
  周乐之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开门声,她睁开双目,天快要黑了,应是傍晚时分。
  “聂致远?”她低唤了一声。
  渐远的脚步一顿,少年回首问道:“殿下醒了?”
  “嗯。”
  “微臣去探一下城外情况,马上回来。”
  “本宫与你一道。”周乐之从暖榻上起身。
  “外头风寒,殿下还是留在此处吧,微臣去去就回。”
  周乐之已然追上了他:“本宫不能因为风寒就躲在屋内。既为君,便要承君之重。何况,若你不在之时又遇刺客呢?”
  聂致远长叹一口气。殿下所说不无道理,便也只能按殿下的意思办了。
  他拽起她纤瘦的腕子,将她拽入屋内,拿起一件鹤毛大氅,披于她的身上。
  “这样就不冷了。”聂致远满意地道。
  周乐之只余下一张脸露在外头,额间沁出汗意。
  出城后,似要变天了。远处黑云翻墨,雷声轰鸣。
  “要下雨了。”周乐之遥望天际道。
  “嗯。”聂致远紧搂着她,纵马向山巅疾驰。少年气息微喘,听得她面红耳赤。他在床笫之间,也是这般的撩人。
  “莫担心,不是我们这处。”聂致远安慰道。
  伴随凛风呼啸之声,周乐之缩了缩脖颈。适才不过是说了一句,便倒灌一嘴的冷风,整个胸腔肺腑都要给冻僵了。
  夜幕垂落,两人终于攀上山巅。
  聂致远勒马,一手环抱周乐之,一手捻指掐算。
  周乐之回首,见聂致远仰望星空。他的乌眸似倒映星河,莹莹煌煌。
  远处的雷奔电掣还未停歇。天幕显现出一道分割的界线,一端是喧嚣纷扰,一端是宁静祥和。
  他们头顶的苍穹,天河悠悠,白云微微。
  “这是什么奇观?”周乐之问道。
  “是好兆头。”
  “是吗?”周乐之亮着眸子道。
  “大周即将风调雨顺,而匈奴之处会是血雨腥风。不过,天象给予的是一种可能,究竟能不能达成,还须我们尽人事。”
  “嗯。”周乐之收回目光。她对自己,对追随之人,皆有信心。他们定能扫清障碍,还大周河清海晏、盛世清明!
  聂致远的手指忽而抵住她的唇。
  “前方有情况。”聂致远低声道,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
  周乐之也紧张起来,双手环住马脖。
  风中隐着“沙沙——”之声,聂致远眸光一沉,调转马头,向山下狂奔。
  他回首,看到数百匈奴骑兵,挥舞着弯刀蹿出草丛。
  匈奴骑着草原上最为精良的马匹,身怀草原上最精湛的骑术,很快便追上他们。
  他们的马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不过驮着两个人,速度稍缓。
  “他们追上来了!”周乐之听到越来越近的铁蹄声,不安地高呼。
  “没事。”聂致远紧揽细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迎上身后刺来的弯刀。刀锋相剐,火花四溅。
  “你的刀呢?”聂致远问道。
  周乐之忙不迭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聂致远接过,狠扎于马屁股上。身下之马发出惨烈嘶鸣声,竭力向山下俯冲。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甩不开匈奴。
  “殿下,向前跑,莫回头!”他垂首,向她的发顶狠狠地吻去。
  “聂致远?”周乐之的心提了起来。
  温暖骤然远离,身后空落落的。
  意识到聂致远做了什么,她不禁双眸圆瞪,高喊嘶吼:“致远!”
  她大口喘气,手指抵住心口,压抑心间苦楚。这是聂致远为她争来的生机,她不能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马背上少了一人,马步轻盈许多。身后的马蹄声渐远,危机也解除了。
  周乐之潸然泪下。她狠狠拭去脸上止不住的热泪,夹紧马腹,向城内飞奔。
  她不知道聂致远能坚持多久。也许就在她离去的片刻,聂致远便会死于刀光剑影之中。她不敢去想,但她知道,她必须要快,带上足够人手,才有可能救回他!
  “人呢?为何还没人来?”周乐之快要疯了。她文弱的身子站在李闱跟前,拽起他的衣领咆哮。
  “殿下。”洛英握住她的手,缓慢地掰开手指,痛心地揽住她的肩。
  “军队在那?快随本宫出城!”
  洛英满目心疼:“让微臣代替殿下去吧。”
  周乐之猛然回首,攥着他手腕,指甲深掐入玉肤。她眼含泪水,艰难开口:“不,本宫要亲自去,接他回来。”
  “可是殿下是我们的天,只要殿下平安无事,哪怕我们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所以,还是让微臣去吧,微臣定将聂将军带回。”洛英温言道,长指为她揩去泪水。
  周乐之反握他的手:“那便一道将驸马接回家!”
  城外,寒风凛冽,砭人肌骨。
  匈奴骑兵围住聂致远,马匹交错地绕着他打转,似乎在等待什么。
  良久,匈奴让出一道细缝,一匹赤骝缓慢而至。马背上坐着一位浑身裹在灰毛大氅之内的人。
  那人看到聂致远,枯瘦的手撩开一角,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细纹,发间银灰相掺。
  “聂家小儿子啊,好久不见。”邱成眸光大亮,犹如猛禽遇见了猎物。
  “是你。”聂致远冷淡回应,甚至言辞之间还有嘲讽之意,“国舅爷好手段,城内刺杀不成,跑到城外来围堵我们?”
  “原来除我之外,还有人要杀你啊?”邱成笑道。
  “你何意思?城内的刺杀与你无关?”
  “跟我有何关系。只能说你们坏事做绝,所有人都盼着你们死。”
  聂致远皱眉:“难道是匈奴?”
  邱成大笑:“自然是你们大周的人。自家人咬自家人,哈哈哈!”
  “你少挑拨离间!”聂致远叱道。
  “挑拨离间?大周犹如一盘散沙,还用得挑拨离间?聂家小儿,听说你要尚公主了,你怕是不知道周乐之的真面目吧。她上一个驸马,是她亲手害死的。可惜你等不到死在她手里的机会了,因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宋赟是咎由自取。”
  邱成嗤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咎由自取!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咎由自取就是技不如人!”
  “我与你不同,我相信人间有正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守住道义便能所向披靡。先帝待你亲厚,长公主尊你为长辈,为何你还不知足?”
  “知足?可你知道吗,周昊那个一无是处的小畜生能当上君主,只是因为他的先祖从别人手中夺来了皇位!你有没有想过,周乐之大权在握,为何还要对周昊言听计从,因为她是个女子!这世间就是这么不公平,我只不过是在纠正这种不公罢了。”
  邱成仰首大笑,又道:“不要在皇家里找什么亲情。皇后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有母家支持才能掌管后宫。先帝对我好,只是因为忌惮我邱家。你一个世家子弟,活得如此糊涂,也不知那聂匹夫如何教的你!”
  “我无须任何人评价。”聂致远乌沉的瞳仁盯向他,一字一顿道,“匈——奴——的——走——狗!”
  邱成一愣。聂家小子是疯了不成?明明是瓮中之鳖,却如此狂妄。邱成甩起长袖,指向聂致远,用刚学不久的匈奴语高喊:“杀了他!杀了他!”
  匈奴夹起马腹,在聂致远周围往来穿梭,弯刀接连挥至,逼得聂致远无处可逃。
  聂致远手中只有一把短小的匕首,仅能勉强扛住致命一击。片刻后,弯刀划破衣衫,割裂肌肤。温热的血汨汨而涌,在冬夜寒风中冻结成霜花,触目惊心。
  他要不行了。动作愈慢,好几次都没躲过匈奴的攻击。
  他狠咬舌尖,口齿间的血腥让他清醒过来。他一定要撑下去。他坚信殿下定会来救他,就如同先前长安城的那场叛乱一般。
  地面有了响动,逐渐剧烈,连带着人马也开始摇晃。
  匈奴停下攻势,面面相觑。莫非是地震了?
  聂致远看向城门口的方向,隐约可见人影。殿下,终于来了!
  少刻,烟尘四起,数万骑兵犹如排山倒海般之势,呼啸而来。
  局势骤然逆转。邱成脸色一白,也顾不上聂致远,拍马奔逃。
  匈奴见邱成丢下他们奔逃,便作鸟兽散。
  聂致远松了一口气,身上力气抽离,骤然跪地。匕首插入泥地,这才勉强撑起身子。
  洛英翻身下马,捏着聂致远的下颌,塞入一片红参。他翻开聂致远手腕,屏息号脉。
  “聂致远……”周乐之双目微红,低声轻唤。
  “殿下莫哭,微臣无事。”聂致远气若游丝地道。
  洛英颔首:“是的,聂将军所幸受的是皮外伤,无甚大碍,修养几日便好。”
  “抱歉……”周乐之跪坐于地,泪水潸然而落。若不是她执意要随聂致远出来,也不至于让聂致远舍身相救!
  聂致远艰难抬手,蹭过她的眼角,在芙蓉面上抹了一道血痕。
  “若不是殿下报信,微臣今日就死在此处了。”
  洛英也劝道:“是啊,殿下,聂将军今儿身边若是无人,便就成了匈奴的刀下亡魂。”洛英割开聂致远的衣衫,洒上伤药,聂致远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周乐之流泪渐止,以袖擦面,低声道:“你好生养伤。本宫定让邱成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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