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竟迟死了,这是极少数人知道的事。
兄弟反目,自相残杀,这在豪门之中本不稀奇,稀奇的是玉石俱焚,没有赢家。
白赫身中数枪,不治身亡,而本应成为赢家的唐竟迟竟在突然的一天自溢于自家浴缸。
被人发现时,血水变冷,他面容安详。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是谁也不曾知晓,白赫回光返照时,为何要把助理叫到身边。
那是他让自己瞑目的手段。
硬盘交到他手上,白赫才肯放心的闭眼。
那天夜里他们祝对方好梦,可是谁也没有如愿。
硬盘打开,里面居然出现黎颂的脸,那视频他没有看完,里面凄厉的哭声和嘶喊叫人心惊肉颤。
唐竟迟突然明白,他对他的报复,持续了这么多年。
牵连了无辜之人,要她白白受罪。
不忍看完,梦境中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出现,那两个男人不曾对她好过,女人跪在地上苦苦求饶,谁也不曾对她网开一面。
二人把她的身体分开,女人流了许多的血,事后重重的喘息,合不拢腿。
梦醒后他痛哭失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是黎颂啊!她可是黎颂啊!”
疯魔了,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疯魔了。
夜夜梦魇,白赫化身厉鬼变着法的过来索命。
他夜夜都能梦见黎颂,梦见视频里的那些画面。
耳旁始终都有黎颂的哭声,她的眼泪似乎滴下来,滴在了他身上。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他成了这世上最能与她感同身受的人。
黎颂的那些眼泪,化作绵密的针,穿透少年的胸膛。
有一天天气不错,他约见了律师,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黎颂。
其实这并不能补偿什么,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不,唯二。
剩下还有一件,当天夜里他生吞了硬盘,自溢在自家浴缸。
在死亡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
那年秋天她离开京港,走走停停去了许多地方,偶尔有人拍到她的身影,女人蹲在车旁为坏了的胎发愁。
十指空空,白赫送给她的素圈被她丢在了路上,她的头发长了又短,总是被风吹乱。
郑笛去国外留学,黎颂给了她一笔巨款,还有当地的一个农场和一座庄园。
为此,留学生在外面骄奢淫逸的生活离她好远好远,昨夜母牛下崽,郑笛不放心,在旁边守了一夜。
今早起来接视频,她抱着小牛犊正喂它喝奶呢。
农场里也有工人,郑笛这是碰巧,她灰头土脸的出现,问黎颂什么时候走到她这里。
“你来陪我玩几天。”
“不好说啊,我车子爆胎了。”
而且简依纯最近有时间,我约了她一起去爬山。
“那我呢?”郑笛问。
“你?”
你好好上学吧小孩。
退出娱乐圈,从此销声匿迹,黎颂不对任何人有亏欠,唯独那个为她掏心掏肺的后援会会长。
她得对人家有个交代。
斟酌了许久,在心里打草稿还不行,半夜不睡觉,女人翻出了纸和笔还写了一封手写信。
涂涂改改,删删减减,发过去的解释、祝福、以及问候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他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任由她一人在这里上演独角戏,自我狂欢。
黎颂很是无奈,甚至还留了电话给他。
但结果不会改变,一切都将沉入深海。
这是只有她不曾知晓的秘密。
冬天的时候她还在街头偶遇了金焰,她记错航班,非常挫败的坐在长椅上抽烟。
快到圣诞,街上热闹非凡,车多人多,碰撞难免。
拥挤的街头立马为这场事故让出一块空地,黎颂闲着也是闲着,也拖着行李箱凑过去看热闹。
一开始她没看见金焰,全神贯注于事故现场,车子撞得不算严重,在这种地方谁也不敢开太快,所以只是轻微的摩擦。
正要走时听见他说话,流年不利,原来是他撞车。
金焰肉眼可见的烦躁,明显不懂应对,但钱是万能的,何况只是小事故,顷刻间烦恼又烟消云散。
没有热闹看了,人群又散,黎颂也想走,身后的人问:“有火吗?”
原来他也看见她了。
又递给他火机,像最开始在鹏莱门前一样,火机被她握到温热,隔空扔给那个男人。
他点根烟,黎颂也点了一根。
她坐在行李箱上,安静到一句话也没有说,半截烟被她咬在嘴里,仰头望着夜色。
不做女明星了,也没有男人要捕获,她不再化那么浓的妆了,这些日子风吹日晒的还黑了一些,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她不开口,那金焰也不说话,他对黎颂本就兴趣不大,女人那么多,漂亮的姑娘更是多如浪花。
这个渗进沙里,还有后面的千千万万个。
是为了什么才和她有过这段故事的?
好玩、有趣、阴差阳错。
应序来找过他,单独为这个女人来找过他。
一开始他气愤死了,你说什么?你说她不喜欢我?你说她嘴里面的那些情情爱爱都是假的?
真咽不下这口气,心想这死女人,本事真大!
气了她好些日子,这辈子他还没被人这么耍过,简直是奇耻大辱,轻易不能放下。
又几日他遇见了郑笛,小姑娘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去留学。
他提起黎颂,郑笛头发都竖起来了,像一只应激的猫,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你要干嘛?”
离谱。
他啼笑皆非:“她现在干嘛呢?”
“她养病呢,你要干嘛!”
还是这么问,问的金焰一头雾水:“我随口问问。”
不过。
她得的什么病?
郑笛气死了,火冒三丈,头发都快烧起来了:“还不是你们给她打的那些针!”
金焰想起来了。
天下事真是如此,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旁人永远不晓得疼。
那些险些要了黎颂命的东西,那些让人如此刻骨铭心的东西,金焰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忘记了。
还要怪他人小题大做,说你不至于吧?
你不至于吧?
他没心肝,但人还算通透,金焰突然就明白了,黎颂自食恶果,早已经为她的谎言付出了代驾。
他不是闲良之辈,那小姑娘跟着他,跟着他们,实则是吃了些苦头的。
有一天夜里他还梦见她了,很稀奇,他是个很少做梦的人,梦见黎颂更是这些年第一次。
并不安逸,梦里她吐了好多的血,顺着口鼻一起喷溅出去。
止不住,根本就止不住,她抽搐着身体,向上翻着眼睛,眼白几乎占据了全部眼眶。
金焰叫来了医生也不行,救护车给人拉走,她的血还留在原地。
沸腾着,冒着泡泡,腐蚀了地板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进去。
落进去,一脚踩空,人就这样醒了。
外面天光大亮,已经是崭新的一天了。
原来一切都已经过去。
一场梦而已。
抽完了烟,那火光熄灭在脚下,黎颂起身要走,金焰又在身后喊她。
“喂!”
女人茫然回头,下意识接过他隔空扔过来的东西。
是最一开始她在鹏莱门前借给他的那个火机。
尘埃落定,物归原主。
好像过去了很久,也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一阵的恍惚,女人把火机握紧,随手揣回了兜里。
再回头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车子涌入人流,留不下半点痕迹。
过了一日,京港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正和她擦肩。
女人离开了这片土地,在云霄之上规划着未来的方向。
不知道远方等着她的是什么,黎颂别无他求,好过今日就可以。
无牵无挂,也一定会好过今日,好过此时!
(完)
第五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