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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裴知予能转到黎颂的班级不是偶然,那时候她百无聊赖,需要一个玩伴。
  身边的男男女女都索然无味,朋友们聚在一起开心惯了,讲一些只在上流社会才会流通的消遣。
  总而言之,没有新意可言。
  她在路上见过裴知予一次,那时候他骑着单车,来往的车辆溅了他一身的水。
  少年沉默,身上有蓬勃的朝气,也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意料之中的暴怒狼狈并未发生,有人喊他,听他脆朗的回答:“这呢,没走。”
  这便是第一次相遇了,后来过几天,差不多两个星期左右,黎父喊她名字,推一推老花镜,把一堆相片放在黎颂面前:“来,小黎同学,来帮爸爸挑一张好看点的。”
  “什么?”
  “照片啊,要登报的,别人都不信我就信你,小黎同学的审美还是可以的。”
  话里话外要把女儿给夸一个遍,洋洋得意,走去哪都要炫耀,说这是他掌心里的宝贝。
  本想着一起探讨,谁知那女孩走过来却指着相片中的一个人问:“这是谁?”
  这是谁?
  哦!
  他是裴知予,一个不错的男孩。
  多年前黎父这样评价他,多年后有人在梦中惊醒,一身淋漓的汗。
  静望着,夜稠的像海,旁边的工作人员依旧操劳着、忙碌着,拍摄棚内巨大的射灯照了过来。
  助理心肠好,递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沈小姐,我们再等等。”
  当然可以,如今的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她不抱怨,看着靓丽迷人的诸多模特在眼前一一闪过,伸一个懒腰平和的度过这等良夜。
  叫她名字的时候已是深夜,小助理严阵以待,弄出要登基的做派出来。
  黎颂安抚她,叫她不要这样大动干戈,我只是一个十八线的野模,唯一上过的一次热搜还是桃色事件。
  “?”
  哦,我爬老板的床,被人捉奸。
  惊愕!!!
  可她放肆的笑。
  这个时间,工作人员身心俱疲,拍摄的氛围不如之前轻松,摄影师是一个很难搞的男人,他大概是不喜欢黎颂的做派,挑三拣四,话挑难听的说。
  女人喝了作为道具的香槟,聚光灯照亮她明艳的脸庞,性感的红唇。
  并非无所谓,但接受审判是每一个施暴者都要经历且必须经历的。
  古往今来,每一个故事都在写,坏人不应该逍遥法外。
  她不是从前那样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故事书看多了,也在里面琢磨出一些道理来。
  她知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这是条难走的路,而她迎风向前。
  黎颂嘴里面从来都不讲苦难。
  她说应得的,磨弄着牙,她还说活该!
  收工的时候天光大亮,新来的助理没有太花哨的英文名,她腼腆害羞,让黎颂叫她佳佳就行。
  她显然不适应这样高强度的拍摄,趴在桌子上睡的流口水,女人叫醒她,说这个时间能吃上第一锅豆浆油条。
  “我们要去吃豆浆油条吗?”助理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问。
  “不,我们去吃馄饨面!”
  “啊?”
  “哈!骗你的!”
  “哦哦。”
  “我是说这个时间已经吃不上第一锅豆浆油条了。”
  她没有吃东西,给小助理转了一笔餐费后打车回了家。
  冷清的很,她在京港住最豪华的地段,租最好的小区,屋子里却依旧冷清的很。
  公司如同吸血鬼一样试图榨干她的每一滴血肉,众人苦不堪言,心理医院去的比家还勤。
  只有黎颂是毫不在意的,她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清高自重,洁身自好。
  目标明确,她攀权附贵,妄图步步登高。
  屋子里有好闻的香气,手机上没有唐先生的消息,女人想了想,发一张照片过去。
  回家路上她拍了很好看的日出,发给唐越生看。
  她说唐先生,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日出好看?
  没有人回她的话,但有人在傍晚时分敲响她的房门。
  唐越生的司机想不起女人的名字了,黎颂换好了衣服,又一次讲:“我叫黎颂。”
  “对对对,沈小姐。”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唐先生叫我来首府新都来接人。”
  “他在首府新都只有我一个女人?”
  “暂时是这样。”
  暂时是这样!
  黎颂想不明白,唐越生那个老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体力,有本事应付那数不胜数的年轻女孩。
  说不幸吧,她是其中之一,说幸运吧,她也只是其中之一…
  总之唐越生很少能想起她,每次都要女人绞尽脑汁,自己给自己找一些不值一提的存在感。
  就比如现在。
  唐越生的豪宅气派,恢宏大气如同宫殿一般,现如今很少能看见这样浩荡成群的大家族了,利益驱使着,大多分崩离散。
  唐越生是有些好手段的,黎颂喜欢强者,爱慕强者,追随强者。
  这个时间男人正在打球,他对高尔夫不太热衷,只是闲暇无事消遣时间的手段而已。
  看见黎颂,淡淡的,老东西没什么表示,真是叫人恨透了,这副清高的嘴脸。
  “唐先生。”喊他名字,轻轻柔柔的,跟了唐越生快有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也不明白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漂亮是前提,然后呢?
  然后呢???
  只是漂亮吗?
  一定不是的,漂亮的女孩成千上万。
  黎颂猜不透,但她隐约明白,男人都喜欢乖巧的女人。
  后来这话是金焰给说透的,向来都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那时候是白天,办公室外有来往的人。
  艳阳当空她却赤裸着身,人在落地窗前撅爬,得不到一件衣服遮身。
  金焰输了牌,手机咚的一声掷在桌案,姗姗来迟想起那个下贱的女人。
  走过去,他踩她的头,不叫她抬头看,看窗外车流如织,百无聊赖时好心提醒:“你们女人贱,我们男人更贱,送上门的通常都不喜欢。”
  我们喜欢什么?
  总之不会是你这样上赶着让人操的东西。
  男人大多爱装逼,喜欢征服那些桀骜不驯的、不喜欢自己的玩意儿。
  也适用于女人。
  金焰。
  提起金焰其实有很多话要讲,人尽皆知的事是黎颂自甘下贱,被人里里外外作践个遍。
  不为人知的是,金焰并没有入过女人的法眼。
  她的那些喜欢和爱,那奋不顾身的追逐,牺牲一切的自贱其实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不作数的。
  也或许有过飞蛾扑火,但他绝对不是那伤人的火焰。
  很久之后,很久很久之后,金焰仔细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一个又一个声色犬马的夜晚抽身自保,置之事外。
  这个时候他都在想,黎颂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同时他也问,不满的情绪藏不住,在夜晚直视她的双眼:“黎颂,你似乎从来都不好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黎颂,你似乎从来都不好奇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那一刻空气静止,女人有片刻怔愣,这是一段叫她措手不及的对话,一时之间难以应付的来。
  但也只是片刻,她又笑,风情万种的笑:“金焰,我喜欢你,我不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
  看吧,又说这样虚情假意的话,又在这里逢场作戏。
  在那一天,金焰听够了女人的奉承,要把她的真心掏出来看!
  只是在这时候说起那些为时过早,这个时候她还只是唐越生众多女人中并不起眼的一位。
  甚至他有些记不起她是谁。
  看见了女人的脸才恍然,那些伤人的话脱口就来:“果真还是要见一面的,你把照片发给我,想了很久我也没想起你是哪一个女孩。”
  “唐先生身边有那么多的漂亮女人,我要怎么做你才能记住我呢?”
  真心发问,请求指教一二,可是这从来都不是唐越生要关心的问题,所以即便诚恳,也没获得一个想要的答案。
  她脱衣服,被人制止,女人不解的抬头,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不甚在意的笑笑,唐越生没有解释,他说餐厅里准备了餐食,叫她去吃。
  迷茫,女人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离开他的视线,面对瓷白碟子里精致美观的素食时才有些许恍然。
  抓住清扫的阿姨,她问:“唐先生信佛?”
  “是呐,我家先生信佛很多年了。”
  “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
  话说完,答案不必多言,顺着窗户往外看,明月高悬。
  心不在焉的吃着盘子里的豆腐青菜,黎颂一时间头痛欲裂,她捉摸不透男人,更捉摸不透精明老练的老男人。
  这种老东西通常都格外圆滑精明,是难以攀登的山峦。
  无言,吃了饭后就把她扫地出门,司机又来,刚刚是请她过来,如今是送她离开。
  一步三回头的看,球杆挥出去,很遗憾没有进洞,似乎在他意料之中,男人并没有表现出遗憾,只说今天不是打球的好日子。
  恰好这时撞见女人迷茫却还不舍的目光,他把球杆放下来:“别这样看我,我叫你来只是想知道,是哪个小姑娘把日出拍的那样好看。”
  “下次还叫人来接我吗?”黎颂不确定的问,话落不等唐越生开口,她又急急忙忙的讲:“今天的餐食很好吃,我很喜欢。”
  这样讲,他看她,目光停在她身上。
  而女人目光期待。
  片刻后他笑,和气温润:“真这样急,下次就不要赶这种日子过来了。”
  他说的是真这样急。
  急。
  急什么呢?
  急着往前走,急着往上爬,越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竭尽所能的去那山顶上,俯视着渺小普通的生活,和欲望并肩。
  这个年纪的男人似乎比年轻人更加明白,真心难得一见。
  为此,她绽放出一个豁然开朗的笑容,和他说下次再见。
  唐先生,我们下次再见。
  很遗憾两手空空,分文未取,回去的路上她眯着眼睛养神。
  司机询问她是不是要听一些音乐,黎颂点点头,表示并不在意。
  透过后视镜看她,司机放了舒缓的音乐,这让她有一些困倦。
  司机又讲:“您可以休息一会,到了我会叫您。”
  “可以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吗?”
  “您讲。”
  “送我去南陵公园。”
  “夜很深了。”
  “没事的。”
  临时改了路线,比来时都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下车时她致谢,去街边的超市里买了未拆封的一条香烟。
  南陵公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叫法了,在黎颂还小的时候这里就被改成了公墓。
  那时候她没有听说过这里,也从未考虑过死亡。
  未考虑过死亡会离他这样近…
  空着手上去,她细数这是第几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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