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两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正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眼角的余光频频瞟向斜后方的座位“那个女人也太美了吧,是哪个新晋的大明星?”
“明星哪有那股子气韵,你瞧她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星空表,还有身上那件高定旗袍,光是手工费就够普通人奋斗十年,八成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名媛。”
“美是美,可惜是座冰山。刚才我借着倒酒想搭句话,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另一个刚被无视的中年男人悻悻插言,引来同伴毫不留情的嘲讽“就你那大金链子晃得人眼晕的暴发户样,换我也懒得理。”
嬉笑声中,被议论的焦点——曹清歌正临窗而坐。她身着一袭月白色苏绣旗袍,墨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窗外的流云在她清绝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丝毫暖不透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眸子。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真皮手包,视线看似落在窗外,实则早已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妈妈,你看那是什么?”软糯的童音打破了沉寂。
曹清歌回过神,低头看向趴在舷窗上的女儿。曹暖暖穿着粉色公主裙,肉乎乎的小手扒着冰凉的玻璃,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天边那团翻滚的黑云,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着。
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远处天际线处确实悬着一朵诡异的黑云,墨色如漆,边缘却泛着隐隐的电光,在晴朗的天幕下显得格外突兀。曹清歌拢了拢女儿额前的碎发,随口笑道“大概是神仙在渡劫吧。”
“渡劫?”曹暖暖歪着脑袋,小奶音拖得长长的,忽然转过身扑进母亲怀里,软乎乎的脸颊蹭着旗袍上精致的缠枝莲纹样,“那妈妈,你说爸爸会喜欢我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曹清歌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抬手揉了揉女儿粉雕玉琢的脸蛋,指腹触到那细腻如瓷的肌肤“当然了,我们暖暖这么乖,笑起来像小太阳一样,谁会不喜欢呢?”
曹暖暖立刻得意地扬起小脸,露出两颗刚长齐的小虎牙,像只讨到糖的小猫似的往母亲怀里钻。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笑容,曹清歌抱着她的手臂却悄悄收紧,嘴角的弧度慢慢淡下去,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唇间溢出,消散在嘈杂的机舱背景音里。
谁也没注意到,那朵诡异的黑云正在急速扩张,云层深处已然是另一番天地。
紫黑色的劫云中,雷电如银蛇狂舞,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撕裂苍穹的力量。蛊龙仙尊一袭玄色道袍无风自动,悬浮于万钧雷霆之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蛊元,两千年来苦修的气息与天地灵气交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剑眉紧蹙,那双看透世事的眸子此刻映着劫雷的寒光。作为亘古以来唯一以蛊入道的修士,他自创《蛊元经》,驯服七十二路蛊神,本以为渡劫飞升只是水到渠成,却没想到最后一关竟是传说中的问情天劫。
“轰隆——”
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骤然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取眉心。蛊龙仙尊瞳孔骤缩,周身蛊元瞬间暴涨,无数透明蛊虫组成的护盾在雷光中寸寸碎裂。他终究还是小觑了这情劫的威力,两千年无情道,此刻竟成了致命的软肋。
雷光穿透护体罡气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肉身正在崩解,元神却在最后一刻挣脱束缚,化作一道流光冲破雷云,循着冥冥中的指引,投向凡界的某个角落。
夜幕低垂,滨海市半山腰的独栋别墅里灯火通明。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后,现代叶尊正泡在盛满温水的按摩浴缸里,手机贴在耳边,声音里满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李经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请再宽限一天。我叶尊就算落魄了,也不会赖掉这点钱,明天银行的人来收房前,我肯定搬走。”
电话那头传来冷漠的催促“叶先生,这已经是第三次宽限了。当初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们根本不会放贷。现在叶氏集团归你堂哥管,他早就放话不会替你兜底,你还是尽快做打算吧。”
忙音在耳边响起,叶尊无力地垂下手,手机“咚”地一声掉进水里。他仰头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曾经的叶氏集团少东家,如今连栖身之所都快要保不住,堂哥叶崇文不仅夺走了家产,连父母留下的最后这套别墅都要通过银行收回,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窝囊的人吗?
意识渐渐模糊时,搁在大理石置物架上的吹风机突然轻微晃动起来。插头还插在墙上的插座里,指示灯亮着刺眼的红光,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吹风机顺着架子缓缓滑动,最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坠落,“啪嗒”一声砸进盛满水的浴缸。
“滋啦——”
蓝白色的电火花猛地炸开,沿着水波迅速蔓延。整栋别墅的电路在瞬间短路,所有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浴室里那片狰狞闪烁的电光。
黑暗中,原本躺在水里的叶尊突然睁开眼睛。那不再是属于废柴富二代的怯懦与迷茫,眼底翻涌着两千年岁月沉淀的沧桑与锐利。他缓缓坐起身,焦黑的皮肤在接触空气的刹那泛起莹润的光泽,灼伤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很快恢复成光洁健康的小麦色。
“唉,两千年苦修,终究还是落得个兵解重修的下场。”男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之前的叶尊判若两人。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指尖弹出一缕微不可查的灰色蛊气,顺着电线蔓延至总开关。“咔哒”一声轻响,别墅重新亮起暖黄色的灯光。
叶尊从浴缸里站起身,随手拎起那只还在滋滋漏电的吹风机。水流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肌肉滑落,滴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想我叶尊天纵奇才,凭一己之力开创蛊仙之路,被世人尊为蛊龙仙尊,却栽在了这问情天劫上。”他看着掌心的吹风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本想找个活人夺舍,承其生机,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竟被人提前下了毒手。用死人躯壳重修,根基终究是差了些。”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抖,浴袍如同有了生命般自动裹上身体,腰带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精准地系成一个漂亮的结。这等对灵力的精妙操控,即便只剩残魂,也绝非凡人能及。
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真皮表面的冰凉透过薄薄的浴袍传来,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这陌生的凡尘俗世让活了两千年的仙尊有些恍惚。
“问情天劫……”他指尖敲击着膝盖,陷入沉思,“天道竟说我缺了情之一字?可笑,修道之人本就该斩断七情六欲,方能证得大道。”
可天劫不会说谎,若不能勘破情关,即便重修千年,终究还是难逃灰飞烟灭的命运。叶尊皱起眉头,两千年里他与蛊虫为伴,与天地为友,从未体会过所谓的“情”,这让他如何参透?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清脆的“叮咚”声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突兀。
叶尊挑眉,这具身体的人缘似乎并不怎么样,这个时间会是谁?他起身走向玄关,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周身的气场在开门的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属于现代叶尊的皮囊。
门外站着两个身影。
女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束成一丝不苟的低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却偏偏覆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冰霜,正是飞机上那个被议论的绝色女子——曹清歌。
而被她牵在手里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头顶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露出的小脸蛋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鹿。
四目相对的刹那,曹清歌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眼前的男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得像冬日湖面的冰“叶尊,四年前的那一晚,我有了孩子。”
她顿了顿,将身边的小女孩往前推了推,一字一句道“她叫曹暖暖,是你的女儿。”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隐隐觉得亲切的男人,小声喊了句“爸爸?”
叶尊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确实流淌着与这具身体同源的血脉,更能察觉到那股纯净得让他心悸的气息。
问情天劫的余威似乎还在元神深处震颤,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或许,天道早已为他指明了方向。这突如其来的女儿,或许就是他参透情关的关键。
夜风吹起玄关的吊灯,光影在三人脸上明明灭灭,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第一章 诡异的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