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英在校长办公室拢共坐了不到半个钟点，她本以为祈校长能给她做主，没承想对方居然站到阮静那边，反过来劝说她，翻来覆去说些“自由恋爱”、“个人意志”之类的屁话，阮静开始的时候在旁边坐着，可没坐了一会儿，就被人叫走了，直到梁凤英被人送到校招待所，都没再出现过。
　　梁凤英往日里都是沾枕头就着的，可她躺在招待所那又软又弹的席梦思床上，却怎么都睡不踏实，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猝然惊醒。
　　第二天一大早，她更是连招待所的免费早饭都没吃，抓了俩肉包子就跑去华西大，结果看大门的说什么都不让她进，任她怎么骂、怎么叫、怎么求，就是不松口。
　　梁凤英气性也上来了，索性抱着包袱蹲在校门口等，她就不信阮静这辈子都不从里头出来了。
　　她等了没俩钟头，阮静没等着，反倒把李灵儿给等来了。
　　那辆奥迪100不复往日能当镜子照的干净，脏得跟在泥地里打了个滚儿似的。
　　车还没停稳，李灵儿就急吼吼地把车门拉开了，罗刚慌手忙脚地拉手刹、解安全带的时候，李灵儿已经冲到躺在华西大校门口、枕着包袱的梁凤英跟前儿。
　　梁凤英看到那奥迪车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在她心目中，只有大领导才有资格坐这么高级的小轿车。
　　不过她在看到李灵儿的那一刻，整个人立马支棱起来，一句话没说，先结结实实地抽了李灵儿一耳光。
　　罗刚在后头看着，都疼得呲牙咧嘴，可梁凤英还嫌不过瘾，抬手还想扇第二下，却被李灵儿一把攥住了手腕子。
　　“凤英婶儿，留点力气，回家扇自个儿吧！”李灵儿猛地甩开梁凤英的胳膊，冷涔涔地冲她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呢吧，阮静让你坑惨了。”
　　“你这个烂货，甭在这儿吓唬我，我能坑我亲闺女吗？”
　　梁凤英跟只斗鸡似的，冲着李灵儿叫嚣，唾沫星子喷了李灵儿一脸，“我的静静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都是让你个骚货给勾搭坏的！”
　　“凤英婶子，您骂得对，我是让人肏烂的货，千人骑、万人跨的玩意儿，活着纯是糟蹋粮食、污染空气。可那又怎么样呢？阮静不嫌我脏，她说她只喜欢我！”李灵儿说完还挑衅地冲梁凤英挑了挑眉毛。
　　“呸！”梁凤英一口唾沫啐到了李灵儿的脸上，气得三尸暴跳，干瘪褶皱的一张脸又紫又红，“你……你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可我再不要脸，我也只糟蹋自个儿。跟您不一样，让外人一忽悠，就把好不容易从烂泥坑爬出来的亲闺女，又往火坑里头拽。”
　　李灵儿不杀人只诛心，她这句话一说完，梁凤英就愣住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吵嚷，而且气势明显比之前矮了好大一截。
　　“你……你甭想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阮静是什么样儿的人，您比我清楚，这一天一夜过去了，她是不是连个照面都再没跟您打过？”李灵儿顿了顿，好似力气用光了似的，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您再抬头看一眼，这校门口的表彰横幅也给拆了，您就不觉得奇怪？”
　　梁凤英当然觉得奇怪，她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学校里的人在搭梯子、拆横幅，她还问了一句“好好的为啥要拆”，可人根本不搭理她。
　　“三年的公派留学？华西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这俩名头是不是光听就让人眼馋啊？凤英婶子，您要不要猜猜看，一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阮静，等着盼着揪她的小尾巴，好让她狠狠跌落在地，然后取而代之呀？”
　　李灵儿看着梁凤英讥讽一笑，“结果呢，他们一个个的都没能如愿，到头来反倒是你这个当娘的，帮了他们大忙。跑到学校来闹事，还要喝农药？干得真漂亮！”
　　“……我不是……我……我是想让你离她远远的，我没有……那现在……”
　　梁凤英也不是个不开窍的，李灵儿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全都明白了，自然也彻底慌了。
　　阮正诚上礼拜回庄里，给庄里不少人都带了东西，其中也包括梁凤英，临走的时候，他期期艾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听人说阮静还跟李灵儿在一块儿，俩人还合伙做生意”。
　　梁凤英一听，当时就慌了，她家静静以后可是要做学问、当教授的，跟李灵儿扯上关系，那可是擦都擦干净的污点，加上她俩一个A一个O，万一标记了，甚至是怀孕了，那到时候就真的甩都甩不掉！
　　李灵儿对梁凤英的表现还算满意，她本来以为还费上不少口舌呢，现在看来梁凤英还不算太蠢。
　　她从大衣兜里摸出手绢擦了擦脸，抬手打了个响指，跟在小轿车后面的面包车上，一口气下来三个男B，都是跟着罗刚干的，其中一个拎着个鼓囊囊的黑提包送到李灵儿跟前儿。
　　李灵儿从里头摸出厚厚的两沓子大团结，抓过梁凤英的手，就拍了上去。
　　“拿着钱，回阮家村好好过你的逍遥日子，千万记得，打今儿起，闭紧你的嘴。你要是想让阮静倒大霉，就接着闹。”
　　梁凤英像是给吓傻了似的，钱都没拿住，掉了一地。
　　李灵儿蹲在地上，把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机灵的小弟已经把梁凤英的包袱拎了过来，李灵儿把钱囫囵塞了进去，在里头翻了翻，居然又被她找出了一瓶农药。
　　“脑子清醒点，我可不是阮静，她心软脾气好，我可是个没良心的。你下次再敢碍阮静的事，我就亲手把这瓶农药灌你嘴里，听清楚了吗？”
　　梁凤英呆愣愣地看着李灵儿，一点反应也没有，李灵儿反手一耳光抽在梁凤英的脸上，梁凤英这才恍然惊醒似的看向她。
　　“听清楚就点点头。”李灵儿笑盈盈地看着梁凤英，梁凤英显然李灵儿吓破了胆，当即点头如捣蒜。
　　李灵儿满意地帮梁凤英整了整乱糟糟的领口，冷声吩咐小弟，“送凤英婶儿去火车站，看着她上火车。”
　　李灵儿双手插兜，看着梁凤英的背影，她整个人好像魂儿都散了，腿也是软的，全靠旁边的小弟架着才没瘫在地上。
　　“凤英婶子，您千万撑住了，别再寻死了。”李灵儿在后头幽幽地冲她喊道，“您得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阮静，也得好好活着。她得有你这么个娘，等她学成归来的那天，你得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这样别人才能更好地羡慕她，羡慕她有本事、羡慕她知恩图报，羡慕她有你这么一个一心盼着她好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