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真是有骨气，给钱都不要！大学生确实不一样，这是不是就是那个……那个什么’视金钱如粪土‘啊？”蒋枫当即浮夸地感慨了一句。
　　“我看是放长线钓大鱼吧！”罗刚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哎哟，刚子长学问了，都会说谚语了，最近偷摸看书了是吧？别看成近视眼啊，干咱们这行的一戴眼镜，就显得蠢，吓唬不了人。”
　　蒋枫跟罗刚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有的没有，突然又把话题抛给李灵儿，“你跟阮静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儿？”
　　李灵儿愣了愣，她知道她得最好赶紧编点瞎话把蒋枫糊弄过去，自从上次在舞厅，阮静一个人瞎闹了一通帮着蒋枫破了局，蒋枫就对阮静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话里话外都是想拉她入伙的意思。
　　李灵儿可不愿意，阮静好好的大学生，以后是正经做学问的，跟他们这些不三不四的“倒爷”混一块堆儿，也太掉价了。
　　可她实在是不确定该怎么定义自己跟阮静现在的关系。
　　她俩确实“和好”了，时不时就去钱老太的小旅馆滚作一团，三回里头起码有两回都得单独给清洁费。
　　可这算搞对象吗？
　　李灵儿觉得不算，她俩虽然平常也一块儿看个电影、偶尔逛个公园什么的，可彼此从来没承诺过什么。
　　那算搞破鞋吗？
　　李灵儿觉得更不算，她当然是妥妥的破鞋，完全可以在字典里“破鞋”这个词儿下头用来造句，比如“李灵儿是个~”。
　　可阮静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谁敢说阮静是破鞋，李灵儿能用剪子把他舌头绞下来，撒点盐当下酒菜生吃了。
　　李灵儿的沉默对蒋枫来说，是最好的回答。?
　　“你可千万看严实点。就阮静那样的，万里挑一，逮着了得赶紧定下来，扯不扯证的无所谓，她也不大，你可以先弄个这个呀。”
　　蒋枫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自己的后颈，李灵儿还没说话呢，姜丽婷先甩起来脸子，直接就把手里的瓜子还有瓜子皮都砸在了蒋枫的脸上。
　　“婷，我不是说你……哎哟！”蒋枫赶紧起身去追姜丽婷，没追上不说，还差点被摔上的门板拍在鼻子上。
　　“哎哟，最近怎么脾气这么大啊！”蒋枫求了半天，只换回姜丽婷一声气壮山河的“滚”，外加杯子或者是花瓶砸在门板上的碎响，她臊眉耷眼地回来，脸上还沾着好几片瓜子皮。
　　“灵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阮静可能有点事儿没跟你说，那技能大赛她的作品上礼拜就交上去了，我打听过了，前三没跑，公派留学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蒋枫胡乱抹了把脸，瓜子皮基本都掉了，只剩下粘在额头上的半片，看着就跟二郎神开了天眼似的。
　　“她这一出去，没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外头天大地大的，还有那些特开放的洋妞，阮静再有定力吧，架不住人会挖墙角啊！”
　　“挖就挖呗。”李灵儿一脸无所谓地说。
　　“行了，甭搁我这儿装了。”蒋枫在罗刚的提醒下，终于把最后一片瓜子皮扫了下来。
　　“这么着，今晚我想跟阮静好好聊点生意上的事儿，你跟她说一声……其实这是为了你好，这什么关系也不如钱上的关系捆得紧啊，灵儿，你说是吧？”
　　李灵儿沿着华西大校园里的指示牌，很快找到了老图书馆一楼改成的扫盲夜校。
　　进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裙子，唯恐太过招摇，不是来学习的正经样儿。
　　可她一进教室，就发现这份担忧纯是多余。
　　教室里头什么样的“学生”都有，有七八岁的小孩儿，还有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有的浓妆艳抹，红嘴唇擦得跟喝了孩子血似的，穿着也就刚刚遮过屁股小皮裙儿，一看就在夜总会里上班的；有人一身的煤渣子，身上的工作服脏得都看不出本色了，动一下都往下黑灰，整张脸除了牙跟眼白以外都是黑的。
　　李灵儿这身打扮反倒成了这些人里头少有的正常。
　　她顿时对阮静回回花费那么长时间备课表示无法理解，就这些个“牛鬼蛇神”，一节课随便教几个字儿应付应付不就得了嘛！
　　据她所知，这夜校里的老师就没几个是自愿来的，个个都把给成人扫盲当成苦差事一桩。
　　要李灵儿说，这确实是苦差事，来扫盲的大多年纪大、底子薄，还得出去挣钱，自然也没什么定性，学不了两天就跑了，辛苦备课跟糊弄了事的结果也差不了多少，可阮静偏要自讨苦吃，把大把心力往水里扔，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李灵儿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注意到这教室不算大，不过桌椅却摆得很紧凑，第一排都快跟讲桌平行了。
　　她粗略估摸了一下，差不多能坐五六十个人。
　　距离上课还有小20分钟，可打眼一瞧，基本都坐满了，就最后一排还有几个空位，李灵儿扫了一遍，决定坐在那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旁边，别的不说，起码看着正常。
　　比起教室嘻嘻哈哈、东拉西扯的其他人，阿姨明显用功多了，她正攥着一支最多手指头长的铅笔头，在本子上一笔一画地写字儿。?
　　李灵儿见状，赶忙从包里摸出个小本子，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居然忘带笔了。
　　正写字儿的阿姨注意到李灵儿，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姑娘瞧着脸生？第一次来啊？是不是忘带笔了？没事儿，我这儿有。”?
　　阿姨说着打开一个生锈的铅笔盒，里头也就只有两个铅笔头，外加半块一看就用了挺长时间的橡皮。
　　“姑娘，别嫌弃啊。”阿姨拿了支稍微长了点儿的铅笔递过来，李灵儿赶忙道谢，她接过铅笔，突然发现阿姨那本子其实是挂历纸裁成一样大小，再用细细的麻线订成厚厚的一本。
　　“姑娘，你是O是吧？”
　　阿姨笑眼弯弯地看着李灵儿问，一脸的慈爱模样，李灵儿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腺体，还以为抑制贴掉了，结果贴得好好的。
　　阿姨赶忙冲她摆了摆手，“不是，我是看出来的。你一看就是O，有对象了吗？”
　　李灵儿身子僵了僵，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