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剪莲的房间门口。
“我说……几位官人……这不合规矩……”
小倌儿眼看程风领着李承乾和梁牧歌一同往赵剪莲的房里去,连忙上前拦住。
“这与你无关。”
不等程风解释,赵剪莲拦住那小倌儿。
“姑娘我的房间,我想陪几个客人就陪几个,滚!”
嚯。
李承乾和梁牧歌看着赵剪莲。
看她年纪轻轻,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没想到一张口就是悍妇模样。
着实……可敬……
进了房间。
程风摸索着在桌子旁边坐下,李承乾和梁牧歌分立左右。
赵剪莲打量着程风。
“这位……夫子。虽然是个瞎子,不过看起来气度非凡。你刚才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剪莲开门见山。
程风更是简单干脆。
“我刚才闻到你身上有一种药香味儿。”
李承乾一惊。
想到在门口的时候,程风就是循着味道进来的。
是为了这药香味?
他又开始摸不准程风打的什么算盘。
赵剪莲不语,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香囊递给程风。
“你说的是这个?”
程风闻了闻,顿时脸上喜笑颜开。
但转瞬间又皱起眉头。
他记得当初山里郎中给他的药,还是他讨了药回去给学生熬药,下山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那味道就在鼻尖下面,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有了这药,就有了救罗长生的办法。
只是,这会儿再闻一闻……
“好像……让我再闻闻……”
可程风刚想要凑上前去,赵剪莲却将香囊拿走了。
“怎么?”
程风不悦。
赵剪莲耸了耸肩膀。
“这是为你好,这味道,男人不能闻。否则会……”
只见赵剪莲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不怀好意地低声道。
“会阳wei,丧失男儿风采。”
李承乾和梁牧歌闻言立刻后退两米。
赵剪莲见状哈哈大笑。
程风却若有所思。
“你辛苦了。”
赵剪莲的笑容凝固了,皱眉。
“什么意思?”
程风叹了口气。
“来到这种地方,非你所愿,实属身不由己,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保护自己……”
让男人站不起来,可能是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吧。
“毕竟,乱世当道,男人尚且难以顾全自身,何况你一个女儿家……”
赵剪莲的眼中泪光闪了闪,但随即嘴硬起来。
“女儿家又怎样?我有的是办法!”
说着,赵剪莲显摆起来——
枕头下面藏着剪刀;
茶壶里的茶叶泡过迷药;
见李承乾和梁牧歌他们不以为然。
赵剪莲居然还从床底下扛出来个狼牙棒。
好家伙……李承乾和梁牧歌骇然。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子。
“可是,”李承乾皱眉,“你不是打算委身于那个杜官人么?他看起来那么有钱,应该会替你赎身吧?”
“你想多了。”
赵剪莲冷笑。
“他如果有心救我,当初他家人退婚的时候,他便会想办法阻挠,而不是与州官之女结缔婚约!现在这时候来找我,你猜是为什么?”
程风了然。
看来那杜官人也不是什么所谓有情有义之人。
赵剪莲刚才的举动,不过是配合演戏罢了。
“赎身,是不可能的,就算他舍得这笔钱,他那位未来的夫人也容不下我,更何况,我赵剪莲不可能给一个窝囊男人做妾室!”
有志气!
而这些东西……
李承乾指了指那些“工具”。
“都是给他准备的?亏他有心与你春宵一度……”
“是怕我这身子脏了之前,想来再占点便宜罢了!所以,你以为我会放过他?”
看来赵剪莲是打算劫财。
拿了钱跑路。
程风微笑。
“那,你为何选我?是看我瞎吗?”
赵剪莲抿着嘴唇不说话。
其实……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见到程风的时候,心中有种受到触动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绝对不是因为程风的才华。
而是……这个人身上有种奇妙的气场,让人无条件地信任。
赵剪莲甚至觉得,如果跟着他,他一定会为自己准备一条更好的出路。
“说正经的。”
赵剪莲飞快揉了揉已经开始有些酸楚的鼻子。
“你问我药材,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
程风拧紧眉头,垂下脑袋思忖许久。
“要是我愿意为你开一家药材铺?”
还没等程风把话说完。
赵剪莲瞪大了眼睛。
“你这话可当真?!”
李承乾拽了拽程风的袖子。
“夫子,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不忍看她沦落风尘,可是开药材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更何况她……”
赵剪莲急得毛遂自荐。
“我自幼就跟着家父四处收药,我家一半的药材都是我盯着制的!我还会抓方子……我会……”
她说着说着,不禁揉了揉眼睛。
这些事情,之所以交给赵剪莲来做,是因为她家中虽然有个弟弟,但却生性娇纵,自然不肯做这些力气活儿。
去年,爹爹患病卧床,让弟弟接管了家中的药铺,接二连三捅了不少篓子。
赵剪莲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爹,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只要让她出手,药铺必然能起死回生。
可是没人信她。
“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
就因为她是一个女儿家,明明看到他们做的不对,却也没有资格纠正。
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道中落,爹爹急火攻心一命呜呼。
而她自己,也沦落到这种下场。
此时赵剪莲看着程风,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证明自己。
然而……
“未必,”程风不假思索打断李承乾,看不见的双眼对准赵剪莲的方向,“我相信,她可以。”
赵剪莲惊住。
刚才急切的解释,此时卡在胸口。
有点儿疼。
是酸楚。
也是这么长久来累积的委屈。
之前因为无人倾诉,一直被她压抑在心里。
此时程风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好像冬日暖阳化开了万里冰封。
赵剪莲沉积多年的委屈一时间倾泻而出。
哭得泣不成声。
“别哭了。”
程风摸索着,将赵剪莲拽起来。
这让他想到了以前自己在乡村支教时教的一个女孩儿。
明明念书的成绩比弟弟们好得多,却因为家中舍不得给她一个女孩儿出学费,只能含泪离开学校。
程风为此磨破了鞋底子、嘴皮子,每天送走学校里的学生之后,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去女孩儿家里给做思想工作。
最后,家长无计可施,只好……将女孩儿草草嫁人。
出嫁那天,程风哭了很久。
仿佛看到了一颗明明可以闪耀的星辰,就此陨落在柴米油盐之间。
这一次,他听到了赵剪莲的经历时,便下定了决心。
他要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
一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程风心中升起。
他又看见了!
不是眼睛看见了。
而是脑海之中。
他看到一个清秀干练的女子站在柜台后,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病人。
程风决定了!
“放心,从今往后,就跟着我!”
“再也不会有人,因你是个女子,就摆布你的命运!”
“这辈子,你只管放心大胆做你自己!我相信你不会输给任何男子!”
赵剪莲扑通一声跪在程风面前。
“师父!”
第二十六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