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梦诗攥着钢丝网的手指发白，蓝布棉鞋陷在雪窝里：“网子真能兜住？”
　　“这网子去年套过七百斤的熊瞎子。”
　　倒不用困死野猪，只要限制住就行。
　　等他对付完老母猪，再来对付这两只猪崽子。
　　孙梦诗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点点头，带着网子往旁边跑。
　　周卫东把两颗铅弹压进枪膛，忽然撮唇发出串低沉的哼唧。
　　母猪猛地抬头，鼻孔喷着白气朝他们藏身处张望。
　　哨声贴着地皮钻进橡树林，竟是惟妙惟肖的公猪求偶声！
　　母猪刨着前蹄往坡上冲，两个崽子紧跟在后。
　　周卫东闪身滚到岩石后，钢丝网“唰”地绷直在母猪必经之路。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快来了！
　　母猪獠牙即将挑破伪装网的刹那，周卫东吹出个尖锐的变调。
　　孙梦诗猛地拽动网绳，掺了狼毒花的钢丝网兜头罩住母猪，倒刺扎进它厚实的肩胛。
　　“嗷！”
　　震耳欲聋的嚎叫惊飞满山寒鸦。
　　两头猪崽吓得往反方向逃窜，周卫东举枪要射，却发现孙梦诗正挡在弹道上！
　　这傻姑娘竟扑向逃窜的猪崽！
　　“往左滚！”
　　他吼着扣动扳机。
　　铅弹擦着孙梦诗棉帽击中猪崽后腿，畜生打着旋撞上白桦树。
　　另一头猪崽趁机钻进灌木丛，獠牙挑开积雪下的冻土。
　　孙梦诗抄起备用的柴刀要追，被周卫东一把拽住：“不要命了？”
　　话音未落，被困的母猪突然暴起，带着钢丝网撞向岩石。
　　火星四溅中，周卫东的狗皮帽被獠牙挑飞，额头擦出血痕。
　　“打它耳后三指！”
　　他单手压住乱窜的猪崽，猎枪甩给孙梦诗。
　　姑娘踉跄接住这烫手山芋，枪托撞得肋骨生疼。
　　母猪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喷出的热气糊住了准星。
　　铅弹擦着母猪脖颈掠过，在冻土上犁出深沟。
　　周卫东趁机拔出猎刀插进猪崽咽喉，腥热的血喷了孙梦诗满脸。
　　濒死的惨叫刺激得母猪彻底发狂，竟拖着钢丝网扑向孙梦诗！
　　“砰！”
　　第二枪终于打中耳后要害！
　　四百斤的躯体轰然倒地时，钢丝网还勒进它溃烂的皮肉。
　　周卫东踩着尚在抽搐的猪头拔出猎刀，夕阳把刀刃上的血珠染成玛瑙色。
　　“还剩个小东西。”
　　他踢了踢白桦树下的死猪，那畜生后腿拖着铅弹仍在刨雪。
　　孙梦诗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夺过猎枪抵肩瞄准。
　　枪响时惊起只山鸡，铅弹穿透猪崽两眼之间。
　　后坐力撞得她倒退三步，后背抵住周卫东结实的胸膛。
　　“出息了。”
　　男人低笑的气息拂过她耳尖，指腹擦掉她睫毛上的血痂：“这枪值二十工分，能换双翻毛靴子！”
　　不过这下倒是好了。
　　野猪也解决了，往后农场这边，倒是安全多了。
　　省的他还要担心孙梦诗的安全。
　　两个人收拾着东西，就往农场赶。
　　战利品整整齐齐的放在雪排上，两个人面上都喜气洋洋的。
　　回到农场，却没见着赵振兴的人。
　　周卫东就打算先做点吃的，等赵振兴回来了交差再说。
　　他把剥净的野猪肉架在火堆上。
　　肥油滴进松枝爆出噼啪脆响，孙梦诗正往猪排骨上撒山葱，焦香混着雪后清冽的空气飘出老远。
　　“滋啦——”
　　油星子溅到铝饭盒上，烫出个金黄的泡。
　　孙梦诗忙用钢笔尖挑破，忽然听见围墙外传来吸鼻子的响动。
　　三五成群的身影在暮色里晃悠，闻着味儿，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额的娘啊！这是要开荤啊？”
　　“我咋闻着猪肉味儿了？肯定是我饿坏了，都产生幻觉了！”
　　“这也太香了吧！”
　　周围咽口水的声音不断传来。
　　孙梦诗正要问问周卫东，要不要给大家分的时候，忽然听见人群后传来尖细的冷笑。
　　“哟，拿公家的柴火烤私货？这是搞个人主义！”
　　“农场明文规定，一切猎物归集体分配。你们倒好，躲这儿吃独食！”
　　一顶高帽子扣在两人头上，二人都跟着眉头一皱。
　　姚春桃叉着腰从人堆里挤出来，蓝布头巾下吊梢眼斜挑着，嗓门尖得能戳破天：“孙梦诗！你当农场是你家后厨呢？”
　　“你们打了猎物不上交，那就是侵吞公社资产！”
　　“现在还好意思吃上了？你俩要不要脸？”
　　周卫东翻猪肉的手顿了顿，油星子溅在火堆里滋啦响。
　　他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吊梢眼，三角脸，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人。
　　但这眉眼之间，咋和周大壮长得这么像？
　　他想了半天，才恍然想起来，前世他结婚的时候，周大壮带来白吃白喝的亲戚里，不就有这号人物吗？
　　果然是坏种，坏都坏到一堆去了！
　　孙梦诗攥着手刚要开口，姚春桃的唾沫星子已经飞过来：“别以为裹着张破纸就能蒙混！谁不知道你这骚狐狸整天在农场眉来眼去......”
　　“姚春桃同志！”
　　孙梦诗霍然起身，眉头拧着开口：“你别胡说八道污蔑人！我们这是冯主任批准了的！周同志来帮咱们治理庄稼地，吃个肉怎么了？”
　　“批准了？”姚春桃冷笑一声，却是一点儿都不买账。
　　“拿出来让我瞧瞧！若是拿不出证据，你们就得把私藏的东西都交出来！”
　　孙梦诗气得脸色发白，周卫东本来就是来帮忙的，现在还要被人倒扣帽子，那不是欺负人吗？
　　她刚想开口，却被周卫东按住手。
　　他慢条斯理地翻烤着野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姚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野鸡是我们在山里现打的，你若是想要，等会儿分你一条腿便是。”
　　姚春桃闻言，脸色更是难看：“谁稀罕你的东西！我说的是那些猎物，你们别想藏着掖着！”
　　“我告诉你们，你们说批准了就是批准了？趁着冯主任不在，故意胡说八道的吧！”
　　“一对狗男女，成天就想着搞资本主义，个人主义！感情咱们农场的人，都给你们打工了是吧！”
　　姚春桃越说越起劲，看着两个人的眼神也跟着鄙夷的很。
　　之前她就不满意孙梦诗了。
　　孙梦诗长得漂亮，事儿也办的漂亮，次次冯文安有好事儿都能安排她去。
　　农场表彰都表彰好几次了。
　　现在还想吃肉？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