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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朕要的从来不是一本破书
  陈太傅佝偻着背跨进府门时,暴雨正砸得青瓦噼啪作响。
  他挥退前来搀扶的管家,靴底在积水的青石上拖出蜿蜒水痕,径直走向书房暗格。
  檀木机关转动声混着雷鸣,他颤抖着取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舆地丈量秘录》,封皮上“贞观三年封”的朱印早已褪色。
  “好个李世民,好个宋辞……”
  枯瘦的手指摩挲过密密麻麻的田亩数据,陈太傅突然发出一阵阴笑。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他猛地扯开油布,纸张撕裂声在空荡荡的书房炸响。
  碎纸片如黑蝶纷飞,沾着墨迹的“江南盐铁”“私庄田契”字样,在烛泪中晕染成狰狞的血痕。
  翌日。
  陈太傅带着这本《舆地丈量秘录》入宫面见李世民。
  御书房内,宋辞和文成公主都在,他们端坐案前,似乎是在写什么东西,殿内氛围温馨。
  陈太傅出现打破了这份温馨。
  “臣给陛下请安!”
  陈太傅扯着嗓子喊,声音却被外头炸雷劈得七零八落。
  他偷瞄了眼桌上摞得老高的弹劾奏章,每份上面都盖着鲜红的朱砂批文,心里直发毛,可李世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爱卿撕书的时候,手不疼吗?”
  李世民突然把毛笔一放,随手端起茶盏往桌上一磕,清脆的响声惊得陈太傅肩膀猛地一抖。
  文成公主见状,赶紧放下笔,拿起铜壶给李世民续茶,腾起的热气裹着茶香,却让陈太傅后背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陈太傅的喉结上下滚动,袖中秘录残卷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强撑着抬头,却见宋辞慢条斯理地搁下狼毫,宣纸上“铁证如山”四个大字墨迹未干,分明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催命符。
  “陛下……这秘录事关重大……”
  陈太傅刚开口,李世民便抬手打断。
  帝王指尖叩击着案几,节奏与外头的暴雨声重合:“陈卿想说什么?是想说撕毁的半本藏着江南盐商的命脉,还是想狡辩私铸钱币的暗卫与你无关?”
  殿内死寂。
  文成公主轻抿唇角,将新沏的茶盏推到李世民手边,鎏金盏沿映出陈太傅扭曲的面容。
  宋辞忽然轻笑出声,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展开:“巧了,昨日大理寺从运河底捞出的账本,倒能和太傅的残卷凑成一对。”
  陈太傅踉跄半步,后腰撞上黄花梨屏风。
  他死死盯着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眼神,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是宋辞暗中布局?
  还是文成公主早有眼线?
  难道李世民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当他瞥见宋辞袖中若隐若现的玉佩,冷汗瞬间浸透里衣,那分明是他亲手赐给扬州心腹的信物。
  “臣……臣愿将残卷呈上,供陛下勘校。”
  陈太傅颤巍巍伸手,却见李世民摆了摆手。
  帝王起身时衣袂扫过案头弹劾奏章,朱批在烛光下泛着血光:“不必了。朕要的从来不是一本破书。”
  陈太傅僵在原地,指尖还保持着递出残卷的姿势,喉间像被塞了团浸满冰水的棉絮。
  李世民缓步绕过龙案,玄色龙纹锦靴碾碎了满地紧张的空气,他抬手接过宋辞呈上的新册,朱红封皮上“舆地全录”四个金字刺得陈太傅睁不开眼。
  “这十年来,陈卿在江南圈占的万亩良田,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钱坊、盐场……”
  李世民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每翻动一下,陈太傅的脸色就惨白一分:“陈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陈太傅的神色不好看,李世民便说道:“陈卿,或许你认为是孤本,其实是无稽之谈。这不,朕这里就有两本。”
  都将人逼到这个地步了,换做是普通的大臣,估计会吓死。
  但陈太傅是什么人,他陈家可是三朝元老,权势滔天,尤其是到了陈太傅这里,他已将自己当做是大唐的主人。
  陈太傅突然挺直佝偻的脊背,浑浊的眼珠里迸出凶光,喉间发出低沉的冷笑:“陛下这是要和老臣撕破脸?陈家三代为大唐浴血,满门忠烈,陛下就不怕寒了功臣的心?”
  文成公主手中茶盏顿在半空:“陈太傅,你居然敢这样和父皇说话,你如此大不敬……”
  “文成公主,若是没有老臣一家,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你的存在,所以,请你安静些。”
  李世民却神色未变,抬手阻止文成公主,又给宋辞递了一个眼神。
  随即目光落在陈太傅的脸上:“陈卿是在提醒朕念旧情?那这些被你逼死的御史、被你吞并的民田,又该由谁来念旧情?”
  陈太傅的眼神变得格外狠厉:“陛下若真有胆子,就下令抄了陈府!看看这满朝文武,有多少会站在您这边!”
  他扯开喉咙大笑,笑声震得殿外檐角铜铃乱响:“老臣今日把话撂这儿,动我陈家,就是动摇大唐根基!”
  宋辞正要出言驳斥,却被李世民抬手制止。
  帝王弯腰捡起秘录残页,慢条斯理地抚平褶皱:“陈卿说得对,根基不能轻易动。”
  他忽然抬眼,目光冰冷的盯着陈太傅:“既然如此,今后太傅可要多用点心思在朝堂上。退下吧。”
  陈太傅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李世民许久,忽然躬身行礼,只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老臣明白了。陛下这是要和老臣打擂台。”
  他直起腰时,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倨傲:“那便如陛下所愿,咱们……走着瞧。”
  待陈太傅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文成公主气呼呼的说道:“父皇,陈太傅也太过分了,就这样放他走?”
  李世民望着殿外翻卷的乌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牌上的蟠龙纹,半晌才沉声道:“他若此刻伏法,反倒便宜了。”
  话音未落,宋辞已上前半步,拱手:“陛下,陈太傅早在新政开始推广的时候就有了动作,今年的粮食怕是一粒都无法流入市场。”​
  文成公主蹙着眉:“陈太傅竟敢如此大胆,他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李世民冷笑一声:“陈太傅怕是早就想另觅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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