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不算庞大,前后各有两名护卫开道,马车中央绘着暗纹,极其隐蔽。
护卫手握兵刃,眼神警惕,马车在昏黄灯影下缓缓前行,两旁房屋静默,只余风声。沈嵩蹲伏檐上,凝神瞄准车队中央。
“何方宵小,胆敢阻挡首辅之车?!”
沈嵩缓缓抬头,面巾下的目光凌厉如针,寒芒一闪之际,他身形已然冲至护卫近前,剑走斜刺,唰地划过那人颈侧。
血花飞溅,这护卫尚未喊出第二句,便仰面倒下。
另一名护卫见势不妙,抖腕挥刀来挡,正要高呼示警,却见沈嵩一个翻腕,以极诡角度将剑身斜挑,瞬间磕飞对方兵刃,同时踢中护卫腹部,将其重重掀落于地。
李琼本在车内,正闭目养神,忽闻外头异响与惨呼,脸上神情一紧,掀帘而出。
沈嵩冷冷看他一眼,旋即一个箭步绕至马车侧方,伸手欲夺车厢中的箱匣。李琼猛然探出左掌,带着浑厚灵能拍向沈嵩后背。
沈嵩先前已料到李琼修为深不可测,因此故意卖了个破绽,示弱朝箱匣扑去。待李琼掌力近身那瞬,他倏地矮身半旋,顺势反手一剑斩向李琼腰侧。
哪知李琼反应不亚于他,急速退后半步,并以掌风将剑锋荡开,在剑刃前险险避过要害。
这人?为什么能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
自己修道三年,实力突飞猛进,哪怕是自己之前七个师傅都难以撑下十个回合。
我可是武榜第一啊......
换句话说,我就是天下无敌的那个。
那现在拿着一柄绝世神兵的剑客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阁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止于此。”
“现在速速退去,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你说错了。”沈嵩再次摆出起手式。“我和你是血海深仇!”
两道身影在车旁急速搏杀,掌风与剑芒交错,掀起凌厉罡气。李琼掌势沉稳,显有深厚底蕴,招招直指要害。沈嵩虽有三春剑在手,却因体内暗伤尚未痊愈,运力时胸口刺痛,招式略现迟滞。
几次交锋后,他生恐硬碰硬之下露出破绽,便想以巧妙身法先行夺匣。
终于逮住一瞬机会,他逼退李琼半步,飞速探臂拉开马车帘子,一掌震开内部护卫,将那装丹药的小箱扯入怀中。
李琼见状,心下大骇。
“放下!”
语中爆出真气,一道腥风当面袭至。
沈嵩本要闪身,忽然身体剧痛从胸腔窜起,半步踉跄,险些没能稳住。就是这么一丝停顿,李琼那掌力已然轰到,正中他胸口。
沈嵩被击得倒退数步,喉头甜腥,血意几乎喷出。他勉强依仗剑势插入地面,这才稳住身形,不至于倒地。李琼正欲乘胜追击,却见对方眼神一凛,左手忽然抬起,祭出一张大幡。
那大幡中的充裕灵气霎时间就往沈嵩涌过去,竟能直接逼出自己掌中毒素。
沈嵩将三春抛至空中,长剑在空中“提溜”转了一圈,似在寻敌,片刻后直奔李琼面门而去。
李琼见势不敢怠慢,忙以掌风拍落针芒,稍稍后退。沈嵩借机欺而上,掏出短刃“寒霜隐”对着李琼的下盘划去,却被不知道什么模样的法宝击飞。
借此瞬间,沈嵩硬生生咽下血沫,将那小箱紧抱胸前,脚尖一点地面,借力弹起,挟风跃上一侧屋檐。李琼冲至街心,一眼望见那黑衣蒙面人已有十余丈之遥,再想追赶已晚。
再说沈嵩,中了李琼一掌,旧伤叠上新伤,短短十余里路,令他步履蹒跚。
起初他尚能御气飞檐,后来收起太微幡,灵力衰退,胸口剧痛钻心,只得放缓步子,硬撑着抱住那装着丹药的箱子,咬牙忍住呕血之感。
夜色幽暗如墨,风带凉意,他身上汗透重衣,不时借着墙垣或屋檐喘息。好几回他几近昏厥,若非三春剑杵在脚下,恐怕早已跪倒。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见李府高墙的轮廓,门楼之上隐隐挂着微弱灯笼。
尽管尚未到深夜最深之时,四周却冷冷清清,唯有寥寥守夜仆从隐约活动。沈嵩先在偏门外守了片刻,确认无人窥视,这才从另条小径绕入。
顺着回廊,穿过两处角门,回到那夜间常住的偏院。正值月影西移,天空现出一线朦胧,院内没什么灯火。
沈嵩推开房门,把那装丹药的箱匣小心放在桌上,一时再也压不住体内翻腾,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屋中静得出奇,他半跪扶住桌沿,额角冷汗涔涔。
“沈公子……可是你回来了?”
辛夷在外守候良久,听不见院内动静,才壮着胆子唤问。
“进来。”
门扉推开,辛夷捧着一盏油灯进屋,看见沈嵩衣衫染血,她慌乱放下灯盏,想去扶他,却被他抬手轻阻。
“你去拿热水和金疮药来,再取针线。”
不到一盏茶时,她已端来热水和一包外敷药物,又从匣子里取出针线,颤抖着替他褪去半截衣襟,想要查看胸口伤口。
掌印焦黑,带着浊气,皮肤处隐现青紫。辛夷目不忍视,倏地眼眶微红。沈嵩看她神情,淡淡安抚:“不必怕,先用清水擦拭,替我涂药即可。”
辛夷含泪颔首,小心翼翼拆开那药散,混入热水中,轻蘸棉布给他清理伤口。
沈嵩咬紧牙关,额上汗珠滴落,体内旧创与李琼掌劲搅合在一起,如有万蚁撕咬般疼痛。
如此磨了半个时辰,辛夷才替他草草包扎好,末了从袖中摸出一小瓶丹液:“这是李家老医者配的止痛方子,我平日里学医时偶尔拿了些。”
“东西留下,先出去。”
“沈......”
沈嵩打断辛夷,拿起药瓶后挥手赶人。
他暂时还不想让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
即使是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昔年断木,犹吐幽光;阴阳倒转,天道重开;寂灭轮回,化生无极。】
他拿起瓶子仰头服下,顿觉一股清凉在喉间散开,疼痛稍减。
不知过了多久,沈嵩耳边传来推门声。辛夷恐怕是见屋内静谧,心中焦虑,轻轻探身查看。
借着微弱灯光,沈嵩微睁双目,夜风把她额边碎发吹乱,她却一动不动。
第二十二章 人肉做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