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掌柜便迎上来，躬身唤道：“程公子。”
　　程子毓颔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径直入了内室。
　　他落座，吩咐掌柜：“备笔墨纸砚。”
　　掌柜依言取来。
　　程子毓挥毫泼墨，片刻后，一副画像跃然纸上，正是许敬之。
　　他将画像递给掌柜，沉声吩咐：“此人许敬之，进京赶考，颇具才学，今科必能高中。你暗中照拂一二。”
　　掌柜双手接过，小心收好，应道：“小的遵照程公子吩咐。”
　　这书坊，乃是他重生后暗中盘下，用以探听消息，行事便利。
　　程子毓安排妥当，起身欲走，刚至门口，却见程于修闪身而入。
　　他立刻折返，示意掌柜出去应付。
　　在内室静候片刻，掌柜方才返回。
　　程子毓问：“程于修来此何干？”
　　掌柜躬身答：“他欲在此寻份抄书的活计，小的念及公子，便回绝了。”
　　程子毓点头，声音沉静：“甚好，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程于修自从被茶楼扫地出门后已经找了好几家店铺了，但都嫌他是个瘸子，不肯用他。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街上，手里拎着两壶酒，眼神空洞。原本以为书坊那种地方，总该要他这种读人，谁知道，人家连门都没让他进。
　　“呸，什么玩意儿。”程于修狠狠啐了一口，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衣襟，他也不管。
　　“都他娘的瞧不起老子！”程于修踉跄着往前走，嘴里骂骂咧咧，“老子当年也是，也是……”
　　他也是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咣当。”程于修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在地上，酒壶也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腿脚不听使唤，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怒火中烧，他抓起拐杖，狠狠地砸向门板。
　　“连你这破门也敢欺负老子，反了天了。”程于修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都给老子等着，等老子翻了身。”
　　“于修，你这是做什么？”杜明华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出来，见程于修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扶他。
　　程于修一把打开杜明华的手，冷哼一声：“滚，别在这儿碍眼。”
　　他啐了一口，然后一瘸一拐地回了房。
　　杜明华收拾心情，回了房。
　　刚行至院中，便见乔灵琋与丫鬟春兰归来。
　　乔灵琋目光扫过她，并未多言。
　　这伤，除了程于修，还能有谁？
　　杜明华见乔灵琋打量自己，妒火中烧。她死死盯着乔灵琋，目光如淬了毒的利箭。
　　“你那是什么眼神？”春兰厉声呵斥，“见了少夫人不行礼，还敢横眉竖目，哪家的下人这般没规矩？”
　　杜明华咬紧牙关，恨不得扑上去撕烂春兰的嘴。可她不敢，乔灵琋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母，她不敢造次。
　　“奴婢见过少夫人。”杜明华低头，屈膝行礼，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乔灵琋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这一切，皆是杜明华咎由自取。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乔灵琋不再看她，径直从杜明华身旁走过。
　　微风拂过，衣袂飘飘，留给杜明华一个孤傲决绝的背影。
　　杜明华看着乔灵琋，精致妆容，清高姿态，再低头看看自己，满身伤痕，狼狈不堪。
　　都是女人，凭什么她乔灵琋就能高高在上，她就要低声下气？
　　杜明华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程家，若没了乔灵琋……”
　　杜明华眼中闪过狠厉。
　　乔灵琋走出几步，停下脚步。
　　“春兰。”
　　“奴婢在。”
　　“明日，我要与沈玥去山上祈福，你安排好马车。”乔灵琋吩咐。
　　“是，少夫人。”春兰低声应道。
　　主仆二人回了房间。
　　天色未亮，灰白一片。
　　马厩里，一个身影闪动。
　　女人身披斗篷，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正给马儿喂食。
　　一匹，两匹……
　　直到所有马儿都吃下，女人方才满意离去。
　　乔灵琋醒来，洗漱更衣。
　　“少夫人，马车备好了。”春兰禀报。
　　乔灵琋点头，出门。
　　“少夫人，您今日真好看。”春兰赞叹。
　　乔灵琋今日穿了身淡粉色衣裙，衬得她气色极好。
　　“走吧。”乔灵琋道。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山脚。
　　沈玥已在山下等候。
　　“灵琋！”
　　沈玥见乔灵琋，挥手。
　　乔灵琋下车，朝沈玥走去。
　　“你今日怎这般早？”乔灵琋问。
　　沈玥一身浅绿衣裙，衬得她格外清新。
　　“祈福嘛，自然要早些。”沈玥笑答，“快走吧，还有一段山路呢。”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闲聊，很快便到了寺庙。
　　“两位施主，这边请。”
　　寺中有人出来相迎，引着二人往里走。
　　大殿内，香烟缭绕。
　　两人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乔灵琋别无所求，只愿早日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
　　祈福完毕，两人往后山走去。
　　“灵琋，你看那是什么？”沈玥指着远处。
　　乔灵琋顺着沈玥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后山一片开阔草地，绿草如茵，繁花点点。
　　“真美。”乔灵琋赞叹。
　　“走，咱们去那边转转。”沈玥拉着乔灵琋。
　　两人漫步于草地之上，微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沈玥让人带了风筝，两人寻了处空地，将风筝线拉开。
　　她将风筝举起，乔灵琋拉着线，迎风奔跑。
　　风筝缓缓升起，越飞越高。
　　“沈玥，你还是这般厉害。”乔灵琋仰头望着风筝，“从前放风筝，就属你放得最高。”
　　“那是自然。”沈玥得意。
　　风筝扶摇直上，眼瞅着就要冲破云霄。
　　乔灵琋惊呼一声，手一松，线轴脱手而出。风筝线被风扯得笔直，另一头，风筝已然挂在了高高的树梢上。
　　乔灵琋仰头望着，黛眉微蹙：“这下可好，挂树上了。得找个东西来，才能把它弄下来。”
　　“我去寻个长棍子来，你且等等。”沈玥说着，转身便要走。
　　乔灵琋只得立在原地，她试着蹦跳了几下，可那树梢实在太高，根本够不着。又想寻个石头丢上去，可这光秃秃的山坡，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可惜了，这一世竟不会武功，不然，这区区小树，岂能难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