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藤先生？”我试着喊了一声。
　　“嗯。”
　　“局长！”我撑起身子，却又被伤口疼得手一软，近藤扶了我一下才没硬生生砸在地板上，躺下我连忙问道：“局长，土方先生他们呢？斋藤先生呢？”
　　近藤赤裸的上身打满了绷带，他指了指左边，我转头，土方闭着眼躺在旁边，胸口微弱的起伏着，脸上是病态的红色。
　　我撑起一些身子，再右边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岛田，还有三名后加入的我连名字都不记得的队士，每个人都赤裸上身被绷带缠得像粽子，我低头才发现只有我身上盖着薄床单。
　　我环顾四周，只有这么几个人了，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周平和斋藤先生呢？”
　　近藤只是摇摇头。
　　清醒过来，看着近藤悲痛得说不出的话的样子，我内心的负罪感再次升起。
　　“局长，对不起。”
　　“好好休息。”近藤悲伤的神色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说话都带着沙哑的哭腔。
　　“到母成峠之前，我早就知道外藩会倒戈的事情。”我不确定自己小得完全没有底气的声音近藤有没有听懂。
　　近藤只是看着我，眼里的神色我读不懂。
　　许久之后他神色淡然开口问道：“你真的都知道？”
　　我闭上眼艰难的点了点头：“而且得到了伊东的证实。”
　　“山南先生切腹前给我说过你的事情。”
　　近藤的话让我抬起刚才羞愧得抬不起的头看向他，他只继续道：“别说了，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
　　“可是我……”
　　“到此为止，这件事不要再对别人说起。”近藤没听我说不出口的话，回到了自己的榻上，躺了下去。
　　我刚闭上眼睛，那个女孩子又进来了，手里端着饭团和水。
　　“对不起，我刚才……”看着女孩我想起我先前对她发火的事情。
　　“刚才？”女孩放下手中的盘子，给了近藤一个，转头对我道：“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对不起，昨天对你发火的事。”我再次道歉。
　　“我叫高木贞。”女孩对我笑着。
　　“松本一郎。请问，我身上的东西呢？”
　　我的匕首不在手上绑着了，尾关给我的布本是藏在胸口的绷带里，可是全身的绷带早已经换过。
　　贞指了指屋子的角落，那里有个箱子。
　　她把饭团掰成小块递到我嘴边，肚子明明已经饿得抽搐，可是看见饭团却一点想吃的感觉也没有，甚至让胃抽搐得更难受。
　　我摇摇头，示意不需要，贞却把饭团凑得更近了。
　　艰难的嚼着饭团，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昨天还听见不时响起的炮声，今天没有了。难道……
　　我努力撑起身子看向近藤，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这种话。
　　近藤低头嚼着饭团，许久之后他才幽幽的开口道：“不会再打仗了。”
　　我看着旁边生死未卜的土方、岛田，脑子里还有杳无音讯的斋藤和周平。
　　脑子在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中度过两天，也就是我进入日新馆七天之后，两名队士醒了，吉村和冈田。一名队士死了，石井。岛田的情况越发的糟糕。而斋藤回来了，被抬回来，浑身绷带都被血反复浸湿，昏迷中因痛苦不时发出不自觉呻吟。周平依旧毫无消息，而我除了躲在床单里流泪，什么都做不到。
　　几日后，土方醒了，瞪着失神的眼睛看着四周：“阿胜呢？我的兵呢？”
　　我无言以对，只得告诉他：“近藤先生在。”
　　土方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近藤在的时候，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皱眉忍受着身体与心里伤痛的侵袭。
　　“水。”一个声音响起，岛田也突然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清醒异常，除了不能动，就像正常人一样。
　　近藤连忙的给岛田喂水，岛田憨厚的笑着：“真不好意思，局长，要你来照顾我。”
　　“好好休息，别说话。”
　　近藤看见清醒过来的二人也松了口气，表情多了些柔和，只是不自觉的又转头看向斋藤。
　　“梦里新八说等我喝酒呢。”岛田看着天花板，笑着，眼角有泪水流下：“副长，能握着我的手吗？”
　　土方转过头看着岛田，艰难伸出手握住岛田的手，岛田只笑着说出他的最后一句话：“土方先生，对不起，不能再帮你探路了。”说完话的岛田依旧笑着，眼睛闭了起来，再也睁不开。
　　偌大的房间，本有八个人，而现在只剩六个，原本安静的房间，被低沉的呜咽填满……
　　新选组四个干部都被松平容保伪造了身份，销毁新选组的所有档案资料，然后在各大氏族里挑选空隙插进四个无中生有的人。改了新的名字，全部是成为朱雀队普通队士，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们能活下去，不被当做战犯处置。而会津所有家老及以上的高级藩士全部要到京都作为战犯接受处罚，也许就是砍头。
　　贞每天都带着娘子队的人来照顾我们，土方比我更快的能起床活动，两名队士也逐渐的好了起来，斋藤的情况也平稳了。我也托贞带来一套衣服。
　　贞把衣服递到我手上的时候举起被单帮我遮着一面，抱歉的跟我说实在找不到没人的地方换。我在被单底下看过，比连体游泳衣还绑得结实，根本没什么好躲闪的。
　　我换衣服的时间，为了避免那些尴尬的穿衣穿裤的声音，土方问起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看向那边昏迷不醒的斋藤，对土方说了实情，只是没说我早知道外藩倒戈的事情。
　　土方苦笑论计谋新选组全部加在一起也赶不上伊东，我只疑惑伊东是怎么知道新选组会到母成峠，他也许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过要救新选组的任何人，除了我。
　　“伊东给我说过政府军会攻母成峠。”
　　“母成峠的确是最弱的关卡。”土方接过近藤的话：“政府军也的确进攻了那里，可是……”土方没说完话变成一声自嘲似的冷哼。
　　二人的话让我一惊，伊东的计谋不可不说是运筹帷幄，看似跟近藤摆清利害关系，实质隐瞒许多重要的事情，让近藤看似没路可选，就走进了他设计好的路。
　　沉默一时填满房间。
　　“太好了，终于还有其他人……”
　　四人一时把头转过来，我看着木质的天花板：“尾关最后说的。”
　　我强撑着去屋子角落的箱子里把布拿出来递给土方：“诚字棋，没有损坏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