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伊东在山南过世后写的和歌。那日伊东曾急匆匆赶来，在近藤与山南先生谈话后拉着山南先生到房间待了许久，最后神色复杂的离开。我想起史上曾说山南敬助和伊东来往频繁，所以他的脱队是为了等待机会日后同伊东一起实现尊王之志。我不知道山南先生有没有真的想过逃脱，但是我知道作为新选组的总长他回来了，他完成了自己作为新选组总长最后的工作。他用自己的死告诫组内一些有异心的队士包括伊东，若怀异心必被诛之。
　　山南先生死后的情绪慢慢平复，没有山南先生后，我更闲了。日子平淡，只是偶尔做恶梦。历史依旧在不缓不急的按照轨迹前进，我徒劳挥舞的螳臂已经被碾得粉碎。
　　前一日请了个假，次日清晨我带着清洁工具和供品穿过表面依旧平和的大街小巷独自去帮山南先生扫墓。到了那里才发现墓碑干干净净，墓前有几个白纸盛着的丸子还未变质，白瓷小花瓶里还有一只开得正艳的水仙花散发出阵阵清幽……
　　这是谁做的？近藤近几日几乎都在屯所和金戒光明寺来回的跑，土方得空便在屋子弹三味线，而队长们除了巡逻和工作之外都待在屋子连原田都没有花天酒地的兴致，所以谁都不会有空能离开屯所这么远到这里来扫墓。
　　“武士大人，你来评评理这花是什么花？”
　　一个女人的轻快声音突兀的响起，我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素雅和服的女人已经站在我旁边，正望着我笑。
　　我尚不明所以，被问起就随口答道，“这是水仙吧。你不是……你怎么……”
　　“呐，听见了吗？我就说这是水仙吧。”明里一边放下手中的木桶，一边蹲下用布仔细轻缓地擦着墓碑对着墓碑笑道，“早就说你是个笨蛋。”
　　微弱的晨光中，明里一点点仔细的打扫完毕放上新带来的丸子，把瓶里的尚还绽放的水仙也换成一枝还带晶莹朝露的水仙，又点上线香，默默地做完一切她才转过身对我笑道，“虽然我有点笨，可是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我也想见他最后一面，所以我那个时候表现出悲伤的样子的话，他走得也会不安心的吧。”
　　“……”我一时语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跟她告辞，她像遗孀一样跟我礼貌的回礼。
　　我带着没动过的东西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她又拿出准备好的垫子跪坐在山南先生墓前，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就像两人对坐交谈一样，“我啊，现在在一户有钱人家带孩子，主人都夸我能干又聪明，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虽然学不会你给我说的什么秀吉啊光头猴子啊什么的，不过你老把我当笨蛋，自己却连水仙花都不认识，你才真是笨蛋呢。”
　　……
　　山南先生最后是幸福的吧，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样一个女人，无论何时都能轻快的笑，和她在一起可以抛却世间的身份、信仰等等让人沉重又挥之不去的烦恼。两人在一起时只需要讨论这花是不是水仙，团子应该怎么吃会比较好吃，富士山下雪的时候更美还是晴朗的时候更有风韵……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在继续，每天例会、巡逻这两样日常的事情做完坐在树上放空思绪看着大家的忙碌发呆，基本成为了我唯一的消遣。总觉得大家看我的表情有些同情，特别是近藤几乎不再给我任何任务，兴许是对于唯一的靠山都没了的我的同情。土方也不再找茬，颇有点留我这条命还能睹物思人的味道。
　　三月，陆续有樱花盛开，可是没有人有赏樱的心情。
　　我一个人在院子听着土方的三味线洗衣服，洗好晾起正准备上树去。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松本君，真是队里难得整洁之人，难怪每次在你身边都总闻到清雅的香味。”
　　队士多不爱干净我的确是个少数派。不过香味还清雅什么的绝对不可能有，连斋藤给我的那盒什么擦手的三无产品都没用过，所以我知道他又在找我身份的茬。
　　“伊东老师，难得你好雅致来院里赏月，我就不打扰了。”我没心情去搭理他，几句敷衍之后正想离开却听见背后伊东的声音大了几分：“听说清国的女子爱好在耳垂上打洞，再带上耳饰，不知道松本君知道吗？”
　　我暗地里一惊，这种事情都亏他伊东能知道。不过我也突然明白了山南先生为什么会怀疑我是女人而在暗地里监视我和芹泽的事情。他熟知中国历史，我耳朵上的东西让他从一开始就怀疑我的身份了，难怪他总是对我保护过度还时常劝说我离开新选组……
　　听伊东声音大了几分我不得不站下来，如果被人听见传来传去，我的身份就很危险了。
　　我礼貌的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伊东老师真是博学多才今日算是领教了。吾等粗野之人怎会知道那种事情。”
　　伊东缓步走到我面前眯起那双透着狡黠的细眼：“本只是想来庭院赏月，却无意发现一朵比月更值得赏的花。”
　　“新选组可没有花，更不是赏花的地方。伊东老师，您要赏花还是去岛园的好。”
　　“呵呵，刚才一时被美景所迷，真是失态了。不过松本君，山南总长死了你的立场变得更艰难了吧？”
　　我依旧礼貌笑着对上他那张假面般的笑脸：“承蒙老师关心真是诚惶诚恐。不过这种小事哪敢劳伊东老师费心。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看伊东不再留我，我暗暗吐出一口气。这人是看上我了，当然此看上非彼看上，他只是想威逼利诱的想拉我进伊东派。而我的把柄偏偏被他抓得死死的，他真要分裂新选组那天我是万万跑不掉的。我不知道他看上了我什么，只得在心里暗骂这该死的卖队友的平助，他到底跟伊东说了些什么。想到要走，且想到以后要跟在这人手下时刻防备，脑子又觉得疼了起来，这人可绝对不是善主。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反正伊东早晚都是死，不如在他分裂之前干掉他，可是应该怎么做呢……
　　想得出神，刚过转角阴影处猛的发现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盯着伊东眼神冰冷一脸杀意毫不掩饰，吓得我一怔，而他看到我受惊呆站着便收起神色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