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被沈源连夜带回涯州。对此,慕晴当然是苦苦挣扎,但碍于四肢被缚,她就被人家轻而易举地搬回了沈家别院。
沈家自有祖训,沈氏每个男儿只能娶一妻,不得纳妾。以示对女子的尊重。因而自古以来,沈家对新进门媳妇的要求极高,贤良淑德必不可少,琴棋书画不可或缺。《仪礼·丧服·子夏传》有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三从四德也是沈家媳妇必须遵循的仪礼操行。
听说沈源其实早有婚约,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扇州,并将自己绑回涯州要和自己成亲,慕晴也是一头雾水。心里暂时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回到沈家别院,慕晴被迫换回女装。还好沈源并不像云玦一般心急,这次亲事是选定了吉日,择日举行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沈家对终身大事的重视。
继续在床上被绑了三天,慕晴想着楚未央此刻也是自身难保,就没想着他会来救自己。慕晴本来就生得细皮嫩肉,三日之后,手脚上都被磨破了皮,泛着红红的血丝。负责照顾慕晴的丫鬟如实向沈源禀报,于是慕晴身上的麻绳被解下来了,但被软禁在吻眸阁内,在成亲之前不得出阁半步。
这日,慕晴坐在吻眸阁中,身边摆着一把瑶琴,一架箜篌。慕晴一身翡翠绿衣裙,嘟着嘴就是不肯动一下沈源派人送来的东西。这些东西当然是琴棋书画的一部分。侍女候在一旁,请慕晴弹奏,慕晴冷着脸只会说两个字:“不会。”急得侍女们面面相觑。
天渐渐暗下来,暮色来袭。火红的落日已完全沉入山脉,晚风阵阵清凉。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算是打破了这吻眸阁中的僵局。
“扶醉姑娘,我家小姐请您。”
慕晴抬头轻轻看她一眼,再看看侍女们的反应,觉得没人敢出来阻拦,就起身跟着她离开了。
她们先是沿着荷塘,然后绕过一段很漫长曲折的回廊,这时天边的红色正在逐渐变淡。
前面的丫鬟止住时,慕晴正站在一级青石长梯上。面前的小院清幽唯美。石桌,石凳,一棵不知名的白色花树此刻正在晚风的吹拂下,花瓣飘如雨下。花树下有一尊兽面人身的石像,石像的身上落着花瓣,微红的霞光和淡白的月光交错洒在冰冷的石像上,整个小院此刻在光影的渲染下,静谧,美好,生出几分禅意。
目光慢慢移走,慕晴看见小院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一位紫衣女子正坐在石凳上爽饮。看着她椅桌倾斜的背影,又为这小院平添几分微妙。慕晴轻轻走近,在女子对面坐下。看清女子的脸时,慕晴惊讶,却又不敢大声吵破这难得的禅意,只好压着嗓音:“叶姐姐!”
孟叶洁白的指尖执着精小的金枝雕花酒杯,仰头又饮尽毫不迟疑地饮尽一杯烈酒。看着慕晴时,悲伤的脸上露出一抹似哭的笑,脸颊微红。
“扶醉,你赢了。”然后自嘲的笑起,“你赢了...你就可以嫁给他...”再是突兀地一笑。
举起一杯酒,孟叶送到慕晴面前,想要恭贺她可以嫁给自己一辈子都想嫁却终被无情抛弃的男人。
慕晴怔怔地看着她,淡淡说:“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那日在烟姿楼,他们就想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云玦,却没想到被慕晴捷足先登。
“对,我们是一伙的。”孟叶醉了,她又喝下一杯酒,目光闪烁泛着泪光,“如果那天云玦选择的人是我,如果我帮沈源完成了这次任务,他就会娶我...”
“可是...可是...”孟叶不安地收回目光,像害怕的孩子,嘴唇微微颤抖,“可是我失败了,所以他就不要我了...”
“现在他要娶的人是你!扶醉!你这个楚未央身边聪明得可以帮他夺得皇位的人!”
孟叶越讲越激动,从石凳上站起来。讲完又像棉花一样无力地坐倒下去,趴在石桌上。不停给自己倒酒。
慕晴对孟叶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沈源逼迫自己与他成亲自然有他的原因,她心里早就做好准备。只是她实在可怜面前被沈源当作棋子又付出了真心的孟叶。
“既然他如此对你,你又何苦对他一片痴心。我们都是他手上的棋子,命运都是一样的。”
“是吗?”孟叶再喝下一杯酒,抬头含笑看着她,有些抽噎,“人生不就是一场赌么?这一场,我输了...”
慕晴一时无语,只是看着她受伤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醉了。”
空中还残留几片红色的云彩,黑色已从天边漫来。慕晴看着孟叶,声音清泠。
孟叶只是浅浅笑着,许久才依恋的说:“我只想再见他一面...”话音刚落,孟叶手中的就被重重落到石桌上,酒洒了一片。
“叶姐姐,叶姐姐?”慕晴轻声唤她,以为她是醉了。唤了许久也没有反应,凉寂的暮色中,石桌上淌出一片鲜红的血。慕晴一怔,伸手去触她的鼻息。才发现她已经醉死了。积郁成疾,终饮酒自伤,终饮酒丧命...
清风吹来,吹落身后的花树。白色的花瓣在青石地板上铺成一层淡淡的花毯。沈源坐在地上,把孟叶紧紧抱在怀里,紧紧地以至于慕晴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衣料摩擦的声音。
他目光紧敛,薄唇紧紧抿住不讲一句话。慕晴就站在他们身后静静看着,看到孟叶脸上的哀怨,沈源的摧心之痛。
“你爱她,却亲手杀了她......”
沈源没有回答。慕晴眼前一暗,如羽毛一样倒在地上。
第四卷,第五十三章,断肠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