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翁那里得知自己在坠崖时右手被岩石刺穿,今后无法再用剑的消息后,一身武艺已丧的消息接踵而至。
柳夕漫产生耳鸣,牵着枣红良驹,不知何时被老翁领至蝴蝶泉外,也不知是如何乘着马回到藤州城内。面对路人异常诧异的目光,柳夕漫回到了柳府。
柳夕漫几乎是摔下马来的。
被火烧得残缺不堪,发出刺鼻焦臭的柳府牌匾摇摇欲坠。几个家丁的尸体被大火烧得蜷曲萎缩,面目狰狞。柳夕漫目光紧敛,快步奔进府内。
触目之处尽是荒凉,府内的一切已是物是人非。府中所有的楼阁,花草都被大火淹没吞噬已尽,徒留飞灰。浓烈的木头烧焦后的气味将柳夕漫紧紧围绕。
柳夕漫站在偌大的府苑之内,不知该在何处落脚,因为眼及之处,全是赫然在目的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尸体。
“雪娘.....父亲.....”柳夕漫的唇角剧烈颤抖,碧绿的裙摆在地上擦过,染上深沉而无比凝重的炭黑。她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夕漫趴在地上不停地在数不清的尸体中翻找她的娘亲和父亲,还有她的丫鬟,素锦。但这院中所有的尸体都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物都被烧成黑色紧紧贴在尸体上,根本无法辨认。柳夕漫像发了狂似的,拼命地翻过一具一具的焦尸,找不到,就重头再找。
“雪娘.....父亲...”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地往下落,柳夕漫的下唇被咬得煞白。
“小姐!”耳旁传来熟悉的声响,柳夕漫立刻停下动作,呆坐着听到,只害怕那一声是自己脑中的幻觉。
“小姐......”再响起一声,柳夕漫已被紧紧抱住,绿裙被一双纤柔的小手狠狠勒住。
“素锦?”柳夕漫目光呆滞,像是梦呓,“你真的是素锦?”柳夕漫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看见的又是一具冰冷丑陋的黢黑尸体。
“嗯嗯嗯嗯嗯,我是素锦,我是素锦......”素锦将头埋进柳夕漫的绿裙,泣不成声,“还好你还活着,小姐,还好你还活着.....”
柳夕漫转过头,真的是素锦,她还活着,她还好好地活着。仿佛见到亲人一般,柳夕漫抱着素锦眼泪就再也没有停过。
素锦说前夜,一帮黑衣人突然闯进柳府,见人就杀,柳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无一生还,然后又放了一把大火将柳府烧得干干净净。而她自己,则是柳夫人将她藏在身下,然后从后门逃出,才得以躲过一劫。
“素锦亲眼看见夫人被黑衣人用刀杀死......血喷了好远好远......”素锦将柳夕漫带进一间低矮的柴房内,杂乱的的地面上排列着两具同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这就是老爷和夫人....”素锦轻轻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哽咽,“我回来时,他们就已经......”
柳夕漫搂着素锦,潮湿的眼泪款款淌下:“不怪你,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们...”
“小姐...”素锦抬头看着柳夕漫,眼里闪着盈盈泪光,“夫人护住素锦,叫素锦一定要活着找到你。说让你,下月按时嫁进涴州的冷家,保住柳家信誉。”
柳夕漫猛地一颤,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碎成一地,张开嘴刚想像平日一样拒绝。而眼前已是物是人非,雪娘和父亲的尸骸映入眼来,凄凉无尽。大若柳家又如何?如今也只剩她一人了。
那边冷瑾回到涴州,已命管家备好重礼准备下月去藤州迎娶蝴蝶泉边的绿衣女子。却突闻柳家事变,惨遭屠门之灾,如今只留下柳家小姐只身一人。虽冷瑾的父母早已在六年前双双撒手人寰,但冷家的信誉却是万万丢不得的。先前是柳家小姐不愿按照婚约来涴州与冷瑾成亲,加之冷瑾从未与她谋面,自然没有感情,便随着她的心意去了。而事到如今,柳家已灭,柳小姐无依无靠,在老管家的劝说之下,冷瑾只得将送去蝴蝶泉的聘礼改送至柳家。
转眼一月之期已到,冷瑾带着迎亲的队伍从涴州准时赶到了藤州柳府。一片破败,入目尽是苍凉。
身体尚未痊愈,武功尽丧,惨遭灭门之灾的打击接连而至,柳夕漫在一月里体质大变,变得如弱柳扶风般柔不经风。
是夜已凉,柳夕漫穿着一身纯白孝服,亭亭玉立在柳府大门,等着涴州来的迎亲队伍。淡淡月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惨白,目光微凉,远远看到了骏马上穿着火红新郎礼服的冷瑾。
目光微颤,苍白的嘴唇浮起浅浅的一抹笑。原来是他,原本该在蝴蝶泉边迎娶她的他,此刻却出现在柳府门外。缓缓别过头,她柳夕漫,最看不起的,就是别人可怜的施舍。
迎亲的队伍渐渐走近,马背上的冷瑾看到一身白衣的柳夕漫,冰冷的脸上现出一个意外连着欣喜的表情:“是你?”
夜风拂来,柳夕漫雪白的裙摆轻轻摆动,双手相叠微微欠身,苍白的嘴唇浮出一抹浅笑:“夕漫惶恐,不知何时与公子见过?或是公子何时见过夕漫?”
“你忘记我了?”冷瑾轻轻看着他,冷峻的脸上浮过一丝心痛。
柳夕漫继续轻柔地笑着,用丝帕掩住嘴:“夕漫虽自幼与公子定下婚约,但着实从未和公子相见过。凭公子如此好的一副眉目,倘若夕漫早前真是见过,因是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才是。又何必在这里与公子绕口舌玩呢?”
冷瑾怀疑地看着她,面容身形一模一样,但她的气质谈吐却是与那日救他的绿衣女子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半晌,冷瑾的声音在马上冷冷响起:“柳小姐准备好了么?”
柳夕漫抬头直直看向冷瑾,清冷笑起:“夕漫只身一人,有什么值得准备的。”说着,便拉起轿帘,坐上大红花轿。素锦紧忙靠了过来,尾随着冷家的迎亲队伍,连夜赶回了涴州。
第三卷,第三十四章,结发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