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初夏藤州城四面临水,初夏时节,水风荡漾,成片的栀子让城内芳香四溢。似在一夜之间绽放的幻梦,所有的花骨朵儿都赶在柳夕漫十八岁生辰这日迎来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送走第一段芬芳。
“夫人,夫人,城内的栀子一夜之间全都开了——!”丫鬟匆兴匆地跑进柳夫人的房间,清晨的阳光暖暖打在她青涩的脸上。这里的柳夫人,是指柳夕漫的母亲芷夏雪。
柳夫人从玉盆里捞出素手,还带着清凉晶莹的水珠,转身看着奔进屋报喜的丫鬟,微笑道:“快去花间将小姐从床上叫起身来,今日是个喜庆的好日子,不仅这些横枝花开了,你那远在涴州的未来姑爷也要来藤州看漫儿。”顿了顿又道,“叫两个老妈妈把小姐给我收拾规矩些,取一套正经点儿的衣服让她换上。下个月她就要嫁过去了,可不能丢了柳家的脸面。”柳夫人捋捋袖袍,欢喜地提起洒水壶到门外给方才盛开的栀子花浇水。
进屋报喜的这个丫鬟就是日后随柳夕漫陪嫁到涴州的素锦,听到夫人的话,素锦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而后提着裙子匆匆往花间跑去。
柳夕漫平时性格豪爽,武艺高强,全藤州城无人能与之匹敌。一双纤手使出的剑法尤为厉害,再迟钝锈损的剑到她手中也可在眨眼间变成削铁如泥的利器。生为藤州最大武馆倾遒武馆的女儿,柳夕漫既无姊妹也无兄长或弟兄,父亲柳弦早年在一次比武中废了左臂,再加之日渐年迈,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对柳夕漫的教养与生活环境对她产生的影响,使得她虽生为女儿身却胜过男儿在武馆中的重要作用。倾遒武馆在她的打理下井井有条。
“小姐!小姐!”素锦到花间的时候,柳夕漫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子夹在两条腿间,怕是她昨晚又踢被子了。
“小姐,别睡了,城中的栀子一夜之间全开了啊!”素锦蹲在床边,用力推搡着她。
“呜...呜...”柳夕漫还没睡醒,抱着被子死活不睁眼,“花开了告诉我娘去啊,再睡会儿,别来烦我......”手一带,就用被子把头严严实实地捂住,继续大睡。
素锦无奈地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站在她床边大吼:“涴州的姑爷今天要来看你——!怕是就要到了——!”
“什么!”柳夕漫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一脸震撼,“涴州的人要来?!”
“嗯。”素锦笑着,无辜地点点头。“夫人说下个月就让你们成婚。”是有点嫌这雪上的霜加得还不够。
柳夕漫一阵仰天哀鸣。柳家和涴州的冷家是世交,当年两家的夫人同时怀有身孕,两大家族为了密切两家的关系,就为两位夫人腹中孩子指腹订婚,约定倘若十月之后夫人所生下的孩子恰可结为夫妻,便在女方十八岁生辰后一月完婚。
十月之后,冷府的夫人诞下一名男婴,取名冷瑾;而柳夫人生下的却是一对双胞胎,两个小姐,一个叫作柳夕漫,一个叫作柳夕颜。和冷家有约在先,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两个女儿,柳老爷和柳夫人都在为难将哪个女儿嫁去冷家才好。谁叫冷家十月前来藤州定货的时候没有讲明是要姐姐还是妹妹。
这样左思右想的日子过了一年,在夏日的一个深夜,大雨前天气十分闷热,柳夫人便带着两个乖巧伶俐的小女儿到院中的水阁乘凉。却被突然闯进柳府的黑衣人敲厥过去,醒来时二女儿柳夕颜已经被人抢了去,柳夕漫生来活泼好动,不比柳夕颜的身子娇弱多病,便成功逃脱了这一场浩劫。
尽管伤心难耐,但如今身边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冷府那边也留了一个交待,还因此省去了一道艰难的选择题,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过往的记忆在眼前飞逝,柳夕漫急忙从床上起身,穿好碧绿的一身衣裙握好剑便破门而去。
“小姐——!小姐——!”素锦跟着跑了出去,只见柳夕漫三两步便纵身跃上一匹枣红色马驹,策马奔驰而去。留给她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驾!驾!”柳夕漫握好缰绳,在藤州城种满栀子的街道上飞奔。秀美的长发在疾风中紧贴住她白皙的脸,栀子雪般的色泽在她眼角的朱砂下一闪即逝。
转眼快马奔出藤州城,一路来柳夕漫也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打马停下,秀眸微聚,四下是翠绿秀美的山岭,重叠悠远不知其深在何处。山涧中清水淙淙,鸟鸣幽幽,清新的空气中有一种惬意的安慰。柳夕漫慢慢闭上双眼,拉着马在远处静立了许久。
再睁开眼时,远处的一片红色树林映入眼中,一股浓烈的血腥悠悠飘了过来。柳夕漫翻身登上马背,厉声调转马头,朝红树林策马而去。
渐进红树林,眼前变成红色的一片,血腥味越来越重。柳夕漫猛蹄马腹,加速向树林赶去。坐下的马似乎受到了刺激,闻到盈鼻的血腥变得尤为兴奋,竭力向红树林狂奔,还同时发出破天的嘶鸣,在重山之中久久回荡。飞扬的马蹄带起满地的红叶,疾风卷起柳夕漫碧绿的裙带,动作迅速却是优美。柳夕漫目光凌厉,紧紧盯着前方这片奥秘的树林,向更深处奔去。
原本寂静的四周在柳夕漫被一片血红的树叶层层围绕时,颤耳的厮杀声传入耳来。柳夕漫勒紧缰绳,竖起耳在红树林里不再移动分毫。
刀剑的声音,嘶喊的声音。柳夕漫低头闭目,听出这应是一场干净利落的格斗,却不知为何这般久久的苟延残喘,该尽而未尽。
“驾!”柳夕漫飒爽抬头,目光尖锐凌冽,驾马向厮杀方向的树林尽头赶去。
第三卷,第三十一章,林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