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得到从卢召八百里加急快马报来的丧讯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皇帝得知此事,念及卢召这些年来一直安平顺服,同意卢召众位臣子的上书,任命齐佑承袭卢召王爵位。
管州离卢召的距离毕竟京城远很多,况且即便是距离相当,消息传到管州的速度也不会比到京城快。所以,曲临江正式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帝同意齐佑承爵的圣旨早就传出,并且,已经到达卢召了。
管州刺史府,正厅空旷,室内有些气氛严肃,宽大的议事大厅只坐了两个人。齐碧婉眉头轻皱,坐在曲临江对面。她将手中那张薄薄的邸报放在桌面上,面上表情很是担忧:“卢召王死了?怎么会死的如此匆促?之前还听说身体好转,怎么这一下人就没了呢?”
曲临江微微垂眸,似乎实在沉思,听到齐碧婉的话抬头看他,意味深长道:“殿下奇怪的只是卢召王突然死了吗?”
齐碧婉疑道:“怎么,卢召王突然死了,难道不值得奇怪吗?”
曲临江面色幽静,平和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之前卢召王世子死的时候,微臣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更是蹊跷。殿下以为,卢召一下死了老少两位主子,最终获得利益的人会是谁?”
所谓利益,也就是做卢召的新主人。
“当然是齐佑,”齐碧婉下意识道,说完又忽然惊异的看着曲临江道:“难道,你怀疑是齐佑做的?不可能,齐佑这个人一向不喜权势,而且不喜欢政治,当年听说老王爷当年最喜欢的是次子齐佑,还想立齐佑为世子,只可惜齐佑性喜山水,听说这件事后,不声不响的逃离了卢召。老王最后无法,便立了长子做世子。”
“殿下说的也对,”曲临江忽然笑了笑,淡淡道:“可能是我多想了,齐佑确实不是喜权势的人。”
曲临江不再说什么,但心中的怀疑,却如同藤蔓一般疯长起来。一直以来,曲临江都在追查当年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便是,那个黑衣人似乎认识他,也认识季长清。
虽然当年再季家祠堂,那个人的全身和脸都被蒙起来,甚至连声音都刻意经过变化,但他对曲临江表现出来的熟识,尤其是对季长清的熟识,总让曲临江怀疑。曾经他怀疑过齐佑,但后来的那些年齐佑依旧过浪荡悠闲的生活,而且也没有弄出什么大事,他便把这个怀疑渐渐淡下来。
可是如今,卢召突然经历这样的事情,而一向对权势和王位看似丝毫不敢兴趣的齐佑,忽然便回到卢召,痛快的答应做了卢召的王,这实在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事。而起,但年曲临江去冀州查案,恰好齐佑也游历到了冀州,这又是一个巧合之处。然而,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曲临江不想这样怀疑,但是,他心中所有解不开的谜团却都指向了齐佑,便容不得他再视而不见的否定下去。齐碧婉看来并没有怀疑齐佑,曲临江不想让齐碧婉冒太大风险,毕竟她是皇帝最亲近人。他出事了,皇帝至少还有齐碧婉,可是,若齐碧婉出事了,皇帝等于没有了亲近的人。而他,虽然是皇帝的亲舅舅,但皇帝终究还是不信任他。
想到这里,曲临江不动声色,暗自决定,今晚就算冒着天罗地网的危险,也要夜探一趟章之宜的府邸。他有一种预感,那便是山雨欲来的危险。而虞国是否能安全的度过这个危机,就看接下来的事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在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恭送(2)
“最近章之宜又有什么新动作吗?”齐碧婉总觉得曲临江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她却猜不出来。他总是这样,很多事,都喜欢放在心里,就算有麻烦,也是等到解决了以后才告诉别人。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保护她和皇帝的。
“没有,”曲临江轻轻摇了摇头,忽然站起身来,宽大的洁白暗压竹纹长袖挥荡,他负手,缓步走到门口。目光看向外面那些被风吹落的树叶,容色清俊,长身玉立。平和的微风将他平整的白衣吹拂的如同平静水面荡起的层层波纹,整个人显得宁静而镇定。
齐碧婉凝眸看他的背影,清瘦,淡泊。容色绝尘,风雅无双。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应该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吧。她无声叹气,压住心头微苦,只可惜,如今曲临江的心中,只有那一个人。
她也站起身,缓缓走到曲临江身边,侧头看他,曲临江若羽扇般的长睫挺翘。齐碧婉愣了愣,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轻轻刷过,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他了?不自觉的,齐碧婉又微微向前迈了几步,站在曲临江身边靠前一点的位置。再次转头,去看曲临江宛若白玉的侧颜,他乌黑的瞳孔,恍若天空之上的洁白流云一般,竟然在阳光中变得飘渺通透起来。
“殿下,若无其他的事,就请回吧,我这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齐碧婉正看的入神,忽然,曲临江的声音从旁边淡淡传来。齐碧婉一愣,惊醒时在看他,却发现曲临江并没有看向她,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庭前被风吹的飘飘遥遥的落叶上。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齐碧婉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没有将那句埋怨的话问出口。转而涩然道:“好,那就不打扰你了,本宫走了。”
曲临江这才有了反应,依旧对她恭敬行礼,淡淡道:“恭送殿下。”
齐碧婉没有回头,脚步不停,心中却叹气。恭送,恭送,他不知道已经恭送了她多少次。这些年,她早就数不过来,而这些恭送的背后,全都是她来找他的事实。她看似高傲的离开,可是,却没有赢过一次。
自从季长清行刺失败,被曲临江困在刺史府中,后来又从微雨茶楼逃走后,便一直待在季帆给她找的新院子中。她并不出门,也不同什么人接触,每天只在院中练习剑法。季帆和赵仁义找来看过几次,季长清都将他们打发走了。
两人虽然离开,但心中对季长清的担心却一日重似一日。也许是发现了和曲临江之间的差距,赵仁义发现,季长清现在练剑的刻苦程度,似乎比在山上的时候还要重些。
第3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