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朕以后,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商娇看着眼前的骨灰盒,原本晶亮的眼神黯淡得叫人害怕,里面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感伤和不舍。那些过去的一切,从今天开始,终于可以彻底放弃了。
“冥儿,以后你重要的男人,便只剩下我一个。”洛伊紧紧地拥着商娇,深不可测的瞳孔温情脉脉,仿佛自己怀里拥着的是什么瑰宝。
“不,还有一个。”商娇启唇狡黠一笑,“等朕回来再告诉你。”
“还有一个。”洛伊看着商娇疾步离去,脸上先是泛起一层迷茫,随即眼前猛然一亮,捂着猛烈抽动的心口一连往后退了两步。她,又怀孕了?
“陛下,你真要这样做啊。”看着商娇把盒子里面的骨灰一点点倒出来,埋进土地里,梅儿的眼神里不由得充满了担忧。
“有些东西,朕逃避了这么久,总是要面对的。他就像一个噩梦,纠缠了朕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放手了。”有些美好的记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但有些恩怨,也是时候要一一解决了。
毕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唉,孽缘啊。”梅儿看着那坡渐渐填上的黄土,低低的怨道。
“琴蛇的童养媳,你总算来啦。”看见商娇身上那抹熟悉的殷红,一直焦急等在门外的洛平这才放心了。看来自己今天就能解放了?这种给人装儿子的感觉,可真难受,若是继续装下去,非得把他活生生装疯了不可。
“她,还在里面?”
“她今早又咳血了,看样子还挺厉害,我现在给她灌了一副药下去,才勉强救了半条命回来,不过你可得快些,她恐怕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朕明白了。”商娇伸手摸了摸洛平毛茸茸的小黑脑袋,“还记得朕跟你约定好的计划吗?”
“记得,这么损的事儿也就你干得出来。”洛平嘟着嘴巴拱了拱她的掌心,低低垂下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乐意,他可是天神啊,上古最古老的神祇之一,居然会沦落到陪一个凡人演苦情戏的地步。
洛伊真是诚不坑他--才怪。
“那朕先进去了,记得看好时间再进来哦。”
商娇微笑着收回手,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刹那完全凝固,变成了一个罩在脸上的面具,冰冷,呆板。
她推开这栋别院的房门,一步一步走进了洒满明媚阳光的屋子,屋子的窗边,摆着一副松软的贵妃榻,躺在榻上的女子,身形高挑,五官美艳,就算已经瘦得没了人形,只剩下一把骨头,也能从她精致的五官上看到些昔日倾国倾城的风采。
“你穿着一身华衣微微侧躺,阳光洒在你身上,梦幻却又靓丽。这样的景象,可是商雍哥哥最喜欢的。”商娇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居高临下般屈起手指在她瘦得凹陷的脸颊上缓缓拂过,“真不知道,他究竟为你画过多少画,写过多少诗。或许,朕该一并毁了它们,让它们跟着商雍哥哥一起彻底消失,这样,他来世就再也不会记得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商婷冷冷地看着这个眉眼跟她有几分相似,气色却好了很多的女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气无力,但里面蕴含的恨意却格外清晰。
“因为,没必要啊。”商娇自顾自的拉了张椅子,坐到商婷身边,被刻意增加了些许颜色的丹蔻指甲一点点轻敲着软塌的把手,发出一种让人难受的清脆之音。
“他就算记得你又如何,反正你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面了。”
“你能管的,只有活人,等我死了之后,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跟你毫无关系了。”商婷冷淡的一撇嘴,神情似乎不屑,又似乎落寞,“商娇,哦,不,应该是琴帝大人,你得到了天下,我得到了他,咱们谁也没输,谁也没赢。所以,别再来炫耀了,你不配。”
“我烧了他的尸骨。”商娇将食指指尖轻抚到自己的唇峰上,再顺着中间的线一点点滑落下来,将原本精致的口红弄得有些花边,“埋在了这栋阁楼的对面。而且在上面加了封印,生生世世,他的灵魂都会被禁锢其中,永世不得超生,永远不能离开。”
看到商婷终于收敛了无畏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之后,商娇继续残忍的转述着自己的来意:“你也快死了,皇姐。等你过世之后,朕会如法炮制,让你也一并沉睡在这栋阁楼的底下,你们,就年年岁岁,互相对视,互相思念吧。”
“混账!”
商婷卯足了力气想扇她一巴掌,却在半路就被商娇一把握住手腕,狠狠地甩了两个回去:“朕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你不是喜欢他吗?那朕就让你免去喝孟婆汤的劫数,永远都记住这份回忆,生生世世看着他生生世世求而不得。对了,如果朕那天没事儿干的话,说不定还会去睡一觉,在他的骨灰上入眠,总会给朕一种躺在他怀里的感觉。”
“你这简直就是变态!”
“朕没输,他就在那儿,只要朕愿意,朕什么时候都可以碰到他,但是你,却永远没有可能。争到最后,到底,还是朕赢了。”商娇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妖艳也好,得意也好,带着点点泪花也好,反正她的笑意从未断过。
“放过那个孩子吧,他到底,也是你的骨肉。”商婷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却还是只能无力的放开。做了这么多,还是没用啊。看来,她只能在以后的时间里面,日日夜夜对着那栋阁楼忏悔了。
“看来你很喜欢他啊。”听到那个孩子,商娇的眼里蓦然闪过了一丝怒意。
“他的确很讨人喜欢,除了长得太像你以外,哪一点儿都像极了他。你的商雍哥哥平日里看上去正儿八经,其实,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儿。”商婷静静地回想着以前的回忆,原本就没有什么光亮的眸子像是彻底熄灭了的烛火一样,“我们的恩怨,该结局了。可下一辈,并没有错。”
“朕把夏国给灭了。”
“那你很厉害啊。”
“现在,你连自我安慰的盟友都没有了。”商娇怜悯的看了一眼商婷,冰冷挑衅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皇姐,朕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朕想看你面如死灰,朕想看你心碎欲裂,朕想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儿。”
“你们带给朕的,朕要全数奉还。”
“可我并没有这种感受。”
被商娇关在这里的生活,虽然没有自由,但商婷却过得很开心很充实,那个流着商雍血脉的孩子,是她唯一也是最好的寄托。只要看到他,商婷就能记起曾经那一切美好的记忆。也许,她真是商国历代君王里面,最痴情,最没用的那一个。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有了。”商娇对着她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的笑容。然后慢慢站起身,行了一个很多年以来都没有忘过的礼节。然后转过身子,拉开了门。
“你,就这样走了?”商婷狐疑地看着自己这个越来越让人摸不透的妹妹,实在是猜不出来她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门开之后,一道小小的,很可爱的身影突然钻了进来,趁着商婷目光完全停留在门口的机会,一匕首刺进了她的胸膛。
“为什么?”商婷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孩子,那个每天黏在她身边,听她讲各种故事,然后边笑边撒娇的孩子。此刻,他竟然成了把刀尖刺进她体内的刽子手,这可真是讽刺。
“我恨你。”
洛平的眼神里充斥着浓郁的仇视、愤恨、怨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解脱,却唯独没有任何正面的情绪和不舍。
商婷无法想象,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一个小孩子眼里流露出这种复杂黑暗到了极点的情感。
“我不会原谅你的,父亲也不会,永远不会。”
洛平冷冷地一声低吟,握住剑柄的手腕猛一用力,竟然又将剑尖往商婷的心脏处刺了一段。
“皇姐,朕想看到的表情,朕看到了,朕接受你的赎罪。”商娇边冷笑,边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昂首阔步,像一个帝王一样走出了这栋阁楼。
她,终于放下了。
“洛伊。”还不待洛伊伸手,商娇就率先投进了他怀里,“朕,好想你。”
“我们分开,还没半天。”洛伊轻轻抚摸着她的墨发,眼神虔诚无比,仿佛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尊真神。
“已经够长了。朕,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以后再也不想重复这种滋味儿。”商娇踮起脚尖,仰头在他冰冷的嘴唇上留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你会陪着朕的对吧,一直,一直陪着朕。”
“不是一直。”洛伊扣住她的后脑勺,宠溺地弯下身子,重重吻了回去,“是永远。”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最残忍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