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般用过晚膳，季凡正百无聊赖地躺着窗边吹笛子，一朵血红色的鲜花就从窗户丢了进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大神女飞扬跋扈的声音:“季凡，大祭司让你去一趟客栈。”
　　“客栈？”意识到大祭司准备利用自己去套话，季凡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伤心，而是冷笑，“你们还真是等不及。”
　　“你也就这张脸值点钱，不趁着年轻为神殿多做点贡献，难道让大祭司白养你？”大神女伸出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指，透过窗户攀上了季凡的肩膀，“虽然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但如果能吃定圣母，让她带你离开，你最好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怎么，觉得我很奇怪？”以美艳泼辣著称的大神女平日里和季凡一直不对付，每次见面都会对他一阵冷嘲热讽，但这一次，她却转了性子。
　　“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我是个女人，当然不愿意看见有男人生得比我还漂亮，再说，你这样冷冰冰的，看谁都不顺眼，我能对你有好脸色才怪了。”大神女性格是有些争强好胜，但本性并不坏，见季凡有机会脱离神殿，她心里也暗暗地为他羡慕，“对了，大祭司对长平郡主很感兴趣，你若是能提前吹好枕边风，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大祭司他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在季凡的印象里，大神女一直都是独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神殿才能嚣张跋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现在大祭司对别的女人感兴趣，她竟然会毫无反应，反倒还让自己先帮他探口风，这可不像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啊。
　　“他对我好有什么用，我会一天天老去，漂亮姑娘又会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失宠什么的对我而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再说，人家长平郡主身份高贵，我有什么资格跟她比。别忘了，她可是一城之主。”色衰爱弛，对神殿里的女人来说，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无论她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改变。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活得随性些，最起码可以让自己痛快几年。
　　“一城之主，有那么厉害吗？”季凡出身平凡，又一直被养在家里读书，极少出门，所以对达官显贵的权势并不了解。
　　“当然啦，在她的城池里，她就是大王。好几十万百姓都得听她的话，对她俯首称臣呢。”一讲到城主的话题，大神女脸上便弥漫着满满的羡慕。在南国，女子是没有继承权的，从她们出生开始，就注定一辈子都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小时候被养在阁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大之后则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作他人妇。从此出嫁从夫，夫去从子。不像商国的女子，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比男人还潇洒快活。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马上就过去。”悄悄地往衣袖里装了几枚暗器，季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满腹的不情愿和忐忑，紧紧地握住了拳头。郡主也好，圣母也好，只要是伤害他的人，他都会努力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季凡到客栈的时候，兰儿正坐在院子里泡茶，见他跨进来，也不觉得惊讶，反而为他斟了一杯茶，动作熟练得就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一样:“你来了？”
　　“长平郡主。”季凡冲她行了个礼，然后紧张地垂手站立。
　　“坐吧，别那么拘束，好久没跟你喝过茶了。”兰儿的笑容总是充满了诱惑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季凡掀袍落座，拿起茶杯轻品了一小口，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苦味茶？”
　　“对啊，苦味茶。看来不管离家多久，这种味道你都忘不掉。”兰儿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一口残留在杯边的茶水，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不住地扑闪着，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人？商国的郡主，绝不会喝这种东西。”季凡把杯里的茶汤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丢到了地上，“你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苦味茶，是季凡的哥哥亲自创造出来的。在他家旁边，有两颗老茶树，每到春天，茶树抽芽之时，哥哥就会带着季凡一起去采茶叶，然后自己胡乱炒制，这样做出来的茶叶，苦涩至极，刚好可以用来看书提神。可惜后来哥哥走了，便再无人为他炒制这种茶叶了。
　　“我试了不下百种茶叶，练了整整大半年，才终于炒出了苦味茶原本的味道，可惜，茶香萦绕依旧，故人却已不在。”兰儿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用奇怪我为什么认识你哥哥，如他那样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想结识，我当年路过南国，曾和他有过一夜之欢。可惜当时事务缠身，让我无暇顾及旁人，再来之时，却已物是人非。”
　　“你喜欢他？”季凡忍着愤怒冷冷的问道。
　　“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带他走！你知道我哥怎么死的嘛？”随着“哗啦”一声巨响，整个茶桌都被季凡掀翻在地，精致的茶具片片碎裂，跟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混在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你以为，神殿的祭祀这么好带走？人都是自私的，我不会为任何人做能力之外的事情，包括你哥。”兰儿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得像死水一样静然无波，可眼里伪装不下去的忧郁，却出卖了她的心。要是能再来一次，自己应该会带他走的吧，就算不能逃掉，一起相拥而去，也未免不是件美事，省得她多受这么多年的病痛和心痛。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季凡怒目而视着这个女子，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光彩照人，以及，那么的令他熟悉。似乎他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曾见过面。
　　“我救不了你哥，但我能救你。”兰儿伸手拂过那熟悉至极的眉眼，把他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细细描摹了一遍，似乎是想要永远记住他的样子。
　　“郡主，你怎么了？”看见兰儿突然开始吐血，季凡也顾不得她吐了自己一身，赶紧把她抱了起来，抬腿就往屋子里面跑。
　　“没事儿……”兰儿窝在他怀里，轻笑着看他着急的样子，一双美目弯得有如月牙，还残留着鲜血的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他终归不是那个人，若是他哥哥看见自己吐血，定然会细心地请来大夫，而不是莽撞地抱着自己横冲直撞，可就这样，也挺好，他们别那么相似，她就不会弄混，不会想在临死之前再带一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