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陛下成全。”他向来自负,从不觉得自己比菖家的任何一个人差,却因为出身问题一直受人白眼,从未进入过核心权力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放手一搏,试试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儿。
“做朕的亲信,心得狠,手得辣,出卖同僚,陷害他人更是家常便饭,你所谓的良心受得了吗?”商娇嘴角一扬,眼里的好奇越来越重。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菖鸣略一沉吟,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商娇满意地点了点头,商国的文人很多,但大多都是些百无一用的书呆子,这样有眼力劲
儿的,的确少有。
“如今宰相抱病,他的事务都由总理事和文先生处理,你资质尚浅,没办法独当一面,还是先去跟他们学学,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商娇并没有一开始就给他分配任务或者许以高官厚禄,倒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菖鸣待的是礼部,干的是闲职,对政务并不熟练。一上来就对他委以重任,他若是干得好那还罢了,若是干不好,自己这就是结结实实地捧杀了。
“谢陛下。”听见商娇直接把自己从礼部调了出来,放到总理事和文先生身边,菖鸣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还有,大学士如今去了,秋试的事情迫在眉睫。朕准备让菖筠担任这一次的主考官,由你当协调官辅助他,你下去可得用点心思。”商娇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菖鸣的肩,“秋试选才五年一次,是国家挑贤纳士最好的机会,要是办得好,这可是大功一件。”
“多谢陛下,微臣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帝卿。”菖鸣自知出身卑微,这些年又待在礼部虚度光阴毫无建树,商娇就算想重用他也没有合适的借口。这个所谓的秋试,就是女皇陛下的试金石,他要是能出色完成任务,不仅可以得到商娇的真正信任,还能借此政绩青云直上,要不是能,恐怕就得在礼部浑浑噩噩的终老一生了。
“你和菖筠既是君臣又是叔侄,关系匪浅。大学士过世以后他的亲人本就不多,还都分布在全国各地,见面困难,你的府邸离皇宫近,跟他又有一同要负责的事情,平时要多多走动,别让他一个人给憋坏了。菖夫人那边,你身为弟弟,也要时常去看看瞧瞧,能帮就帮,知道了吗?”做商娇的臣子,向来都是复合型的,往往一个人需要身兼数职,什么都干,想每天只需要简简单单上个朝?做梦去吧。
“陛下,大学士他?”菖鸣并不知道大学士已经去世的消息,此刻突然听商娇提及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整个人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古怪,不过又被他很快遮掩了下去。
“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不想解释。但朕深爱菖筠,绝不会做出令他痛彻心扉之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大学士骤然离世是因为积劳成疾,朕对此也深表遗憾,失去这样一位三朝元老,士坛领袖,实在是苍生不幸,也是朕的不幸。”虽然心里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顽固全无好感,但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为了照顾到菖筠的面子,漂亮话还是少不了的。
“微臣代表菖筠和家嫂谢过陛下。”刚从地上被扶起来的菖鸣听了商娇的话简直激动万分,不由分说地再次跪倒在地,朝着她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大学士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但大学士是个绝对疯狂的保王党,一直对商娇心怀不轨恨不得伙同女皇得而诛之这一点他却看得明明白白,所以这些年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害怕被惹祸上身。当然,对他这种没钱没势的庶出兄弟,位高权重的大学士也不会多看两眼。
商娇继位以来,大学士就一直抱病在家,他曾派人去拜访过,却被人以“身体欠安,恕不见客”的借口给挡了回来,菖鸣这样的人精又怎会看不出来,大学士肯定是犯了什么事儿,触及了陛下的底线,被她软禁起来了。
听到大学士死讯的那一刻,他还以为大学士是被女皇逼死的,商娇想要借此打压菖家。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对大学士诸多赞美洋溢之词,无论是“三朝元老”还是“积劳成疾”,都是对臣子极高的评价,而他之前和女皇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也被商娇轻飘飘地一笔勾销,菖家,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去偏殿休息休息,等帝卿醒了跟他一起回菖府。他遭此变故心中肯定不好受,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你身为叔叔要事事为他考虑,提前为他打点,务必让大学士的葬礼风风光光,明白了吗?”商娇把脸一沉,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微臣明白。”能够被女皇特指为帝卿的父亲操办葬礼,这可是无上的荣耀,菖鸣人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肯定,兴奋得说话都有点儿犯哆嗦。
既是为国鞠躬尽瘁的三朝元老,又是帝卿的父亲,大学士这个葬礼,真是想不风光热闹都难。
“嗯,下去吧,朕想陪陪他。”和菖鸣讲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瞅见床帐后有一道黑影在晃悠,猜测菖筠许是醒了,商娇赶紧把菖鸣打发了出去。
就在菖鸣推门而出的同时,商娇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两步并作一步,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床边,抬手掀开厚重遮光的床帐,正好和呆呆坐起身,茫然盯着天花板流泪的菖筠四目相对。
“你醒啦,来,喝口水。”递了个茶杯到菖筠嘴边,喂完水以后,商娇把自己软绵绵的嘴唇堵了上去,一点一点的舔干了菖筠唇间残留的水渍。
“陛下。”没想到商娇会突然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菖筠下意识一把就朝她推了过去。
“不舒服?”商娇餍足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故意压低了暧昧的音调,让声音蒙上一层淡淡的挑逗色彩。
“出去。”如果她想要,菖筠不会拒绝,但绝不是在这种令人尴尬的时候。
“别生气了,朕怕你气坏了身子。刚才只是看你失魂落魄的,想帮你回回神而已。”便宜占完之后商娇立刻装起了纯洁脸,一点儿也不承认自己刚刚是在借机吃豆腐。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不要再为他悲伤了,大学士的后事朕会让人操办得风风光光,他若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菖筠并不接话,而是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商娇,“我今日出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再厉害的疾病,也不该这么快。”
再一次被怀疑,商娇心里真犹如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她赦免大学士也好,让菖筠回家也好,都算是因为爱这人做出的最大让步,一片真心,处处妥协,结果还是换来了他满腹的猜忌。
“他是自尽的,女皇死了,身为一个愚忠之人,他当然不会独活。怎么,帝卿准备把这笔账也一并算到朕头上?”商娇话音一沉,看样子是真怒了。
“菖筠不敢。”知道商娇言之有理,菖筠只得默默地垂下了头。她是什么人?掌管全商国生杀予夺的女皇陛下,想要一个人的命对她来说根本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要是真想杀父亲,按照父亲的罪行就直接可以把他千刀万剐,何必赦免了他以后再来进行这些龌蹉的算计?
“看来你内心还是想这么干的啊,只是没这个胆子说出来罢了。”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女人在吵架发脾气的时候都是一个模样,不讲道理,没事儿找事儿,臆测能力特别强。
“陛下,你就不能让让我嘛。”知道跟商娇讲道理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菖筠直接选择了另一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撒娇。
“起来收拾一下回菖府吧,你叔叔在偏殿等你,菖夫人一个人独木难支,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这个长子来张罗。”最受不了菖筠撒娇的商娇轻叹了一声,所谓的底线瞬间节节败退。
从衣柜里取了一套常服,拉上床帐以后羞涩的换上,菖筠素衣素簪,不着胭脂水粉,也不描眉填色,整个人却还是处处透着一股子儿撩人劲儿,气质清冷宛若嫡仙,容貌却羞煞了满园的合欢花,娇欲欲滴。
望着他徐徐消失的背影,刚才悄悄掀开床帐偷看了个爽的商娇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把差点儿喷射而出的鼻血重新吸回去,由衷的骂了一句:“妖精。”
原本会过得惬意的一天,最终却在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里匆匆度过,吃了一天亏,发了一天脾气,商娇却连好好睡一觉逃避现实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抱着半人高的奏折堆,熬更守夜加班加点。
于是,在第二天早上,身心俱疲的女皇陛下颁布了一道诏书,为了缅怀大学士,停朝三日。这也让大学士成为了近百年来第一位被赐予此殊荣的大臣。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积极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