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了师父,他静静的闭着眼躺在血泊里,看上去好像很累。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躺着,身上盖着柔丝软被。湘妃色的幔帐被姜黄流苏的挂钩轻挽着,明媚的阳光倾洒在雕工精致的屏风上,显得木香雅气。床尾处高摆着一盆正开娇艳的怪花,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清香,而床边坐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师父?……”我不敢相信的揉揉眼,依然是师父,清晰可见,“师父,你来看我了么?”
我有些不敢相信,想是师父的鬼魂来看我了。只是这强眼的阳光,师父怎么敢这么毫不恐惧的出现呢,难道真成了神仙不成?
师父对我笑笑,然后伸手轻轻的摸我额头,我居然能够感觉到他手覆在我额头的温度。我微微探起身来,伸过手去摸师父的脸,亦是温和的。
“对,师父来看你了。”他温语轻吐。
看着师父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胡子,熟悉的白发还有熟悉的皱纹,太过于想念这种熟悉感,我难掩激动的扑抱住他,紧紧的搂住他脖子,生怕这眼前的一切是假的,怕他会消失不见。
我嘤嘤哭道:“师父,你没有死对不对?你是想骗我离开你,好让我快些懂事对不对?”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无言的安慰着我。
因为过于用力而感觉到肚子上的伤痛,我才不舍的离开了师父温暖的怀抱。这个梦如此逼真,连痛都痛的这么真实。
他轻轻扶我躺下,脸上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说道:“师父一直都陪着你,你不需要那么懂事,只是不要再受伤就好。”
师父的话好温暖,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太不懂事,总让师父为我操心,好恨自己平时不听师父的话。
我拽住他的衣角,忍不住又哭道:“师父,我不会再淘气了,只要你陪着我,我会很听话很听话的。我会努力练剑,会学着给你做好吃的,我也会学着做女红,然后给你的衣服绣上很多很多好看的花。只要你在,只要你还在就可以了,我什么都可以改,什么都可以学,我再不任性,再也不耍孩子脾气了。”
他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暖笑道:“你什么都不用改,你就这样师父就很喜欢。师父不会离开你的,会一直陪着你。”
我望着眼前充满笑意的师父,不禁感到一丝疑问:“师父,你是在我梦里么?为什么我感觉你好真实,我可以摸到你,还可以和你说话,感觉你好像还活着一样,你是还活着么?”
他依旧笑着:“傻孩子,你为何不能放下这些疑问,享受见到师父的这一刻呢?”
听他说话真切,这好像又不是梦,我能看到师父,也能触摸到他。或许,是我死了么?
我问他:“师父,我死了么?”
他笑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死了呢。死人是不会感觉到疼的,你那伤口不是还疼呢么?”
我摸摸肚子上的伤口,是了,这伤还在呢。
那这是梦里么,可为什么在梦里我也能感觉到疼呢,是我给自己制造的错觉么,这一切的真实感觉都是我自己骗自己的么?
“师父,你可以天天来我梦里么?”
“当然可以了。”
我看了他半天,又是哭道:“师父,是我害了你。”
他用手拨去我的泪花,安慰道:“不要怪你自己,人各有命,命数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不要觉得是你害了师父,都是因为师父自己的阳寿尽了,所以上天才让师父借了那一剑结束了寿命。只是你不要再责怪你自己了,你只要过的开心,才不枉师父为你做的一切。一切都有因果的,也不是你可以自责的来的。”
听着师父与往日不同的说话方式,我不禁好奇道:“师父什么时候想的这么开了?”
他轻轻抚了我的脸庞,道:“只要你好好活着,师父什么都能想得开。”
我有些疑惑:“师父,你在梦里好和蔼啊,这是我做出来的梦么?你依然该是你平常古怪的样子,依然说着古怪的话……难道是我把你平时的样子忘记了么,连做梦都梦成了你和平时不同的样子。”
他微微笑道:“师父这样不好么?”
我摇头:“没有不好,只是不像你了,感觉不是很熟悉。”即使在梦里,师父也应该唠叨我的,他应该怪我受伤的,平时也不是这么顺着我的。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我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会把这角角落落都梦的这么真实。还有这肚子上的伤痛,这好像不是我梦出来的,做梦又怎么能痛的这么真实呢。
“傻丫头,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听见师父的声音,好像又把我拉回了梦里,我回答他:“是一个卑鄙小人,他趁我不注意伤了我。对了,你送我的马也被他伤了,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对,我的小白点还危在旦夕呢,我急道:“师父,我得赶快醒来,小白点还受了重伤等我去救他呢。”
他扶我稳住,说道:“我会派人去帮你找,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管。”
“派人?派什么样的人?”师父怎么会说派人呢,他平时都说让师兄或让子墨怎样怎样,从不会说派人这么见外的话,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什么样的人都行,只要你好好休息就好。”
“师父,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把你梦的有些陌生,又有些太过和颜悦色,难道是我内心希望你这样,才会做了这样的梦么?”
“那师父平时什么样呢?”
“师父平时是个怪老头,脾气很怪,说的话很怪,行为也很怪。会逼我练功练剑,会逼我读书写字,还会讲大道理给我听。总唠叨我,总怪我偷懒,总罚我这罚我那的,你在我心里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我不该把你梦的这么和善的。”
“那师父既然这么讨厌,你为什么想师父呢?”
“你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讨厌,我希望师父一直陪着我。”
“好,师父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看着屋子里陌生而温馨的一切,不禁佩服自己做梦都这么香氛。可是我并不是特别向往这种梦幻般的房间的啊,怎么能做出这种梦呢?我还是喜欢我自己那个书香剑气的房间,简单而熟悉。这个梦太过诡异了,也很费脑。
我好奇问道:“师父,你说我怎么会梦到这里呢?这里又不是我的房间,也没有在蜗牛山。做梦不是应该介于记忆之中么?我对这里完全都没有印象,怎么会梦到这里呢?”
我环视一圈,又囔囔着:“师父,你是不是变成神仙了啊?你那天不是说过么,你不去阎王那里,说他那里不好玩。你说你要去做神仙,然后没事了还能用仙法逗我们开心。所以,你现在是用了仙法变出了这一切么?”
我又自言自语道:“是了,这就能说明为什么我会梦到这里了。是我潜意识里认为师父成仙了,仙法无限,所以才会做出这里奇诡的梦。是了,这都是我自己骗自己的,不是真的,都是我太想相信了。”
他神情有些哀伤,轻抓起我的手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放松一下自己,好好享受着梦境,不好么?”
我看着师父,竟觉着他不像是一个老头儿了。话语举止之间都透出一股朝气,只是被衰老的皮肉所困,无法挣脱出来。越来越诡异了,难道我在梦里还想着帮师父返老还童一把不成,真是要被自己给逗笑了。
或许是我最近太想师兄和子墨了么,所以才把他们的感觉也融进梦里来了,就集中到了师父的身上。是了,这又解释通了。既然能做如此真实的梦,倒不如在梦里和师父好好说说话。
我反握起师父的手,冲他撒娇一笑:“这个梦还是不够完整,若是师兄和子墨也在就好了。总是待在一起,突然梦里只剩师父一个人了,还有些不习惯了。”
他依然暖笑暖语的说道:“师父下次会尽力带他们一起跑到你的梦里来的,这次就容师父自私一次,一个人霸住这个梦吧。”
我仰脸傻笑:“好,这个梦只有师父一个人,师父就可以单独宠我了。子墨不在,你也就不用分心帮我和子墨拉架了。”
他眼间略过一丝疑惑,随即又从容常语道:“为师也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两人总是打架。”
“也没有,都是子墨不听话,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教训他咯。”
他突然定住,皱眉相看于我,语气骤变:“姐姐?你还有个弟弟?”
师父怎么突然一反常态了呢,我这梦居然还有起伏呢。
我看着他突然不太和蔼的表情,弱声道:“你怎么了师父,不是你为了掩饰我们的身世,才拿我和子墨当孪生养的么?”
他听了又哈哈笑了起来,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说道:“师父成仙之时,被抹去了一些记忆,所以不太清楚了。”
我看着他又气又笑。是了,他这样才是平日里熟悉的那个师父的模样了。
我叹了叹,道:“一个是江湖妖女的女儿,一个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师父肯定因为我们担惊受怕了吧。我们两个还那么不听你的话,老和你唱反调,师父很辛苦吧。”想到这里,一时难过又落下了眼泪。
师父将我靠在他怀里,安慰道:“不要再伤心了,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师父刚说完,我的眼皮就慢慢的沉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奇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