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日丽风清,惠风和畅,我拉着无霜姐上街。出来时正好遇见秋风,他便也一起跟来了,其目的很明显,我得替师兄挡着他。
街上有个卖糖葫芦的,突然勾的人好想吃。但是无霜姐自然是不吃的,她要保持她太守爹爹那些同僚眼中的大家闺秀形象,当街吃糖葫芦会成为笑柄的。我是没什么固定形象,可要是自己吃……我怕秋风笑话我。
于是,我望着对我招手的糖葫芦抿了抿嘴,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默默别过了头去。
突然,秋风指着糖葫芦对我们说道:“你们要吃那个糖葫芦么?很好吃的,我去买几串怎么样?”
无霜姐果然如我所想的摇了摇头,而我咳笑两下,故作矜持:“哎呀,你都这么大了,还喜欢吃糖葫芦呀。”说完又后悔,怕他听我这么说又不买了,就拼命看着他眼睛,想要通过意念控制他去买。
我确定他读懂了我眼神的含义,可他却故意与我问道:“那你吃么?”
我依旧矜持着,使劲儿的对他眨了两下眼:嗯!嗯!
他温柔解读道:“不!吃!”
天呐!哪儿来这么聪明的小伙子啊,这都能猜的出来?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能够读懂人心的神仙不成?
我狠狠瞪他一眼,忧伤的转过头去。
他哈哈一笑:“等着,我去买。”
“好~嘻~”不对,不能太表现出来了,“咳,好。”
无霜姐不吃,他一串我一串。
吃糖葫芦的第一口总会被酸到,咬了一小丢,就酸的五官一下揪到了一起。
秋风哈哈大笑:“你怎么了?”
我松松五官,回道:“我刚刚脸抽筋了。”
秋风又幸灾乐祸,无霜姐也掩不住笑了起来。
我端正下表情,继续吃起来。酸过第一口,糖葫芦才慢慢变成甜的,边走边吃,一连吃了好几个。扭头看秋风,他只是在糖葫芦上咬了几小口。
我看着他打了个哆嗦,吃个糖葫芦吃的好娘,难道他也要淑女形象么?那你不如不买它,多浪费啊。
正低头认真的吃着,秋风拍拍我肩膀,我望向他,他示意我看前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呵~任暗月。
最近跟任暗月真是有缘啊,居然又遇到,真可谓冤家路窄。不过,那后面那个婆……
嗯?她怎么跟单鬼婆在一起?
我拉住无霜姐,又拽拽秋风的衣袖,低声告诉他那就是单鬼婆。
任暗月看到我,立刻两眼闪光,极是热情:“哟,真巧了,正找你呢你就来了。”
单鬼婆也看到了我,又露出她恐怖的笑脸:“小丫头,还以为你师父把你藏多严呢,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了。难不成是老天心疼我这老婆子,故意让咱们遇见的?”
秋风见势不妙先拦在了我和无霜姐的前面,转头低声问我:“你得罪过她?”
我无辜的对他摇摇头。
上次在蜗牛后山,她说我娘是第五灵音,且又害了她。可是我一直很奇怪,不管我娘是不是第五灵音,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而单鬼婆活的好好的,又怎么会是第五灵音害了她呢?
我默默的拉着无霜姐后退了些,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她是蛊婆,感觉她比上次更吓人了。
过路的行人见她如此恐怖,也纷纷自行绕着她走。
不过,比起害怕,我还是更好奇她那天说的话,只是师父一直说她是个疯子,让我不要信。
我隔着秋风对他说道:“婆婆,咱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需要澄清吧?”
任暗月阴笑两声,抢先接过话去:“误会?怎么会是误会呢?小时候你师父跟婆婆的谈话我可是听的真真切切。当年你师父遇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正抱着还是婴儿的你逃命,便救下了你。后来被婆婆得知你正是那妖女第五灵音的孩子,又被人追杀,才帮你师父一起瞒了下来。这么多年,你师父把你跟子墨当孪生养着,居然能骗过那么多人。”
我大吃了一惊。
想起来了,单鬼婆那天说的妖女和野孩子什么的,跟任暗月小时候说过的是一样的。怪不得小时候暗月老嚷嚷着我是妖女,子墨是野孩子,她居然从小就知道了我和子墨不是亲姐弟。这么说就是任暗月引来的单鬼婆,我是不是该谢谢她帮我隐瞒这么多年了,现在才告诉了单鬼婆。
不过当年我为什么被人追杀呢,那个小孩儿是师兄么?怎么觉得哪里有些熟悉的感觉。
单鬼婆扯着嘶哑的嗓子说道:“本来还不太相信,那天看见你使的孤影剑法,那不正是你爹创的剑法么?不过,你娘写的那本书学了应该比那本破剑谱管用的多吧。”她说着发出邪魔般的笑声。
《孤影剑谱》么?可那个是千乘给我的……
好乱。不管怎样,是福不是祸,是祸我来过。
秋风真是够男子汉,一直一丝不惧的拦在前面。只是既然是找我的,千万不要连累到无霜姐和秋风才好。
我上前一步,很是仗义的说道:“你找的是我,我留下,你让他们两个走。他们可都是朝廷命官的子女,你也不想让官府参与进来吧。”
任暗月马上把话接了过去:“妖女现在也懂得关心别人的安危了啊?我都要重新看待你了。”
我怒瞪着她:“你为什么和单鬼婆串通一气,她可是个蛊婆,你不怕中了她的蛊么?”
她眼中透出一丝杀气:“中了蛊也是多亏了你。”
亏了我?难道……“你被她下蛊了?”
任暗月恶狠狠的看着我,话里满是恨意:“前些天她打听到你娘跟婆婆有些交情,就想来问婆婆探听你的下落。但婆婆已经死了,她就找到我先给我下了蛊,才跟我问你的下落。不过就算她不给我下蛊,我也会告诉她你就是那妖女的女儿。因为我讨厌你,我就想你死。”
难道小时候的事竟能让你如此恨我么?以至于想我死?
“小丫头,我让你说话了么?”单鬼婆过来一把扯住任暗月,向我走来,“你娘把我毒成这个样子就那么去了,害我连个撒气的地方都没有。今天遇见你,你就替你娘还了吧。”
我娘毒你?你是蛊婆还怕毒?
无霜姐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让我不要莽撞。
秋风见单鬼婆走过来,直接把我们两个推开,拔剑迎上单鬼婆。单鬼婆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轻功练得出神入化,直躲着秋风,秋风的剑居然连她的衣服都碰不到。
那单鬼婆下蛊可是无形之中的事,即使不敌秋风,周旋时间长了也难免给她下手的机会,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被人害怕着。不行,我得去帮秋风。
正想绕到单鬼婆身后去分散她的注意力,任暗月突然拦住我,又向我洒什么东西。这个贱人,什么坏毛病,老用这些下三流的手段。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挡在前面,挥袖截住了洒来的粉末。
“师兄?”
师兄怎么在这里?正惊讶着,又见随风已经过来把剑驾到了任暗月的脖子上。莳羽和子墨两个人直接去帮秋风围攻单鬼婆。那单鬼婆被他们围住后没办法逃走,一时乱了神被莳羽用绳子缠住了。
千乘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身边,已经掏出来一些豆子,直接让我张嘴:“这是生的,我知道不好吃,你只管嚼了咽下就好。”
怎么回事,怎么师兄和千乘一起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突然吃生豆子,我有些发蒙,但还是照他的话把豆子吃了。
师兄看见无霜姐,满是担心的去看她有没有事。
子墨也拿些豆子给无霜姐和秋风去吃,并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这个吃了可以试出有没有被下蛊。”
秋风挥挥手说自己没事,被子墨强行塞了一把生豆子进嘴里。
被围困住的单鬼婆看见千乘诡异的笑着:“千乘瑾书,没想到你伤的那么重,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我听人说你死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藏到这里来了。怎么,是担心这小丫头的安危呢,还是想拉她一起去给你师父报仇啊?”
单鬼婆认识千乘?那上次千乘说不认识单鬼婆又是为何?她口中的小丫头说的可是我?单鬼婆的每句话都让人很好奇,想让人把她脑袋掰开一探究竟。
千乘没有说话,过了会儿看我们吃了豆子也没有什么异样,便对莳羽冷言道:“杀了吧。”
“等一下……”我忙拦他,只是张口的功夫,单鬼婆已经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怒睁着眼,嘴里呜呜囔囔已说不出什么话,直往外吐血,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路过的人看见她这幅模样,恨不得一退万丈。
虽然师父说江湖中多有杀戮,但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死在我前面。单鬼婆确实很可怕,但看着她死还是有些不忍。
“用蛊之人身体也多受蛊侵,死了也好解脱。”千乘说这话的语气倒像是杀了一只鸡。
可我还有很多问题搞不明白,想要问单鬼婆。
如果第五灵音是我娘,那她为什么要毒害单鬼婆呢?当年我为什么会被追杀呢,我爹娘又是怎么死的?还有,《孤影剑谱》是千乘给我的,怎么就变成我爹留给我的呢?千乘是……
难道千乘这么着急杀了单鬼婆,就是为了堵住她的口?
秋风见到千乘,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似乎千乘比单鬼婆更可怕。也是,如果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千乘,也会害怕他吧。虽不是他亲手杀的单鬼婆,但他轻轻的一句话很显冷血之态。
任暗月看到单鬼婆死了,竟一下跪到地上哭了起来。
“她对你下蛊你还哭她?”我不解的看着她,心想她什么时候这么心怀慈悲了。
千乘面无表情的解说道:“单鬼婆下的蛊自然要单鬼婆自己才能解,现在单鬼婆死了她只有受蛊毒侵蚀而死了。”
呵~我说她为何哭的如此之痛呢,原来如此。
任暗月哭的满脸的泪,看着我咬牙一字一顿的说着:“都是你害的!小时候,婆婆看见你就满是喜欢,而对我总是特别冷淡,我被你欺负了还是会责怪我。你有什么好的,你娘还是个妖女,婆婆她凭什么那么喜欢你。现在我还因为你被这个死老太婆下了蛊,我现在竟然还要因为你而惨死,我恨你。”
看着她瘫坐在地上绝望的样子,突然很同情她,也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她。小时候确实很不懂事,老是欺负她。当时她又特别喜欢招惹我,我们有时候玩的很开心,有时候也会大动手脚。任暗月每次打不过我时就会开骂,我很不喜欢她那些刻薄话,所以我每次都让她哭着回去。
千乘冷语道:“你口口声声喊第五灵音是妖女,那你可知道若不是她救了你,你是活不到今天的。”说着有些厌恶的看了任暗月一眼,让随风把剑收了起来。
任暗月有些僵住,很久才反应过来,然后突然大喊着:“不是她,不是她救的我,我不要她救我。”
千乘道:“若不是知道第五灵音曾有恩于你家,单鬼婆又怎么会找到你来询问第五灵音女儿的所在。”
任暗月听了又开始豆大般的眼泪往下流,似乎更绝望了。
我脑袋晕晕沉沉的,感觉一下子涌出很多疑问,又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半晌,任暗月突然站起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我下意识的往后退,随风又拔出剑指向了她。
任暗月仍然不停的留着泪,只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仇气。她把瓶子给我,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缓缓垂下眼帘:“这个救你师兄吧。”说完,就如行尸走肉般,眼神空洞的往前方走去。
听到暗月的话忙上前去看师兄,见他一只手背着,额头上微微冒汗。刚刚任暗月洒我的时候,师兄好像抬手挡了一下。
我慢慢走向他,扯着他的袖子,轻轻道:“师兄,给我看看你的手。”
师兄把手伸出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把毒逼出来了。”
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泛起的血泡,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好恶毒的任暗月。
无霜姐也心疼的看着师兄,微微红了眼睛,轻轻擦去了泪后,过来把我手中的瓶子接过去给师兄上药。
“任暗月居然这么狠毒。师兄,你刚刚怎么不说呢?好让我教训教训她。”子墨焦急的看着师兄,恨不得马上去追上任暗月,解了这口恶气。
师兄没有回子墨的话,只轻声对无霜姐说:“我没事,别担心。”又抬头看向我们,“你们没事就好,我们快回去吧。”
我转望四周,师兄和子墨都在,千乘也在,莳羽和随风都来了,可是为什么不见师父。难道师父就这么放心我么?不会有什么……
我急问:“师父呢?”
子墨回说:“师父今天突然不舒服,现在在山上休息。”
看到子墨说话时眼睛透出的纯净,才敢断定师父确实没有什么事。
路上依然有行人时不时的往我们这里看几眼,看到地上单鬼婆恐怖的死状后,又慌忙跑走,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惨遭不测一般。
千乘让莳羽找人把单鬼婆埋了,莳羽嫌弃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单鬼婆,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我告别无霜姐,与师兄回蜗牛山去。师兄也放心的让秋风送无霜姐回家,走时只告诉无霜姐不要担心,就没再说什么了。
第十五章 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