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天突然又下起了小雨。一场秋雨一阵凉,炎热总会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清气爽的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思念的季节。特别是风吹梧桐,雨打芭蕉的时候,更能撩人情思,使人思绪万千。
学校里静悄悄的,偶尔也可以听到几声悲伤的虫鸣。这个学校里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城里人,个别的学生离家还特别近。所以,到了周末,大部分学生就陆续回家了。家住农村的学生,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一方面,路费贵。另一方面,路途遥远,花费时间较长。若是来回奔波,消受不起。然而,农村的高中与城市的高中相比,当是另一番天地。特别是人口密集的农村,学生一般统一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期间,既没有周假日,午休时间也不准进宿舍。并且,他们晚上还要加班到九点甚至十点多。早晨五点,昏睡中的他们又被催着起床了。高中宿舍的楼管大部分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向是说一不二,铁面无私。宿舍里,他私定法律,就像是香港澳门政府的权威一样,连校长也很难干预。除非宿舍里有重大事故发生,比如说有人跳楼。当然,这是百年不遇的特例。如果有人不在五点半之前离开宿舍,惹他生气了,他会关你一整天,饿的你肚子咕咕叫,他也绝不留情。只有等晚上宿舍门打开的时候,你才能溜出来,买点零食充饥。其实,只要你善于察言观色,哄人开心,他也不会那么不通情理的。越是最低级的领导,越喜欢受到人们的重视。宿舍管理员也不例外。只要你出门的时候,多跟他打招呼,时不时的敬根烟,你的好印象潜移默化的就留在他心里了。这种情况不叫受贿,叫礼尚往来。
农村高中的伙食与城市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城市的学生讲究的是营养协调,非健康食品不吃。而农村的学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吃下的东西挡饱就行。程石晶以前所在的杏花雨高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个学校里,曾有人看见一个厨师,身穿短裤,脚踩拖鞋,光着脚,翘着腿坐在小板凳上,而小板凳竟然放在炒菜的灶台上。只见他一只手悠然自得的抽着烟,另一只手不停的翻着锅中的菜。翘起的一只脚不停的上下摆动,嘴里还不停的哼着曲子。鬼才会相信他的鞋子一不留神不会掉进锅里。一次竟有人亲眼发现,厨师发现炉中的火不旺了,就抡起炒菜的铲子,上了一些煤,然后继续炒菜。没人知道他的铲子有双重作用。当然,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比如,有的厨师脱掉鞋袜,双脚跳到面盆里和面。一次学校停水,一个厨师用洗过脚的水打汤。我说的厨师,其实他们根本算不上厨师。只要不是瞎子,知道咸淡,都可以做菜。多数学生在乎的不是菜的味道,而是菜的分量。
农村学校的食堂,菜的种类随季节的变化而变化。例如,在冬天,你只能吃到大白菜,洋葱和萝卜。只要一天能吃上一顿新鲜的蔬菜就算是谢天谢地了。食堂最会响应国家的号召,循环利用各种资源,变废为宝。他们总是把剩菜新菜不停的里应外合,直到菜的颜色变了,见不得人了,他们干脆就用面团裹紧,做成包子,照旧卖给学生。学生是他们最忠诚的消费者,最尊敬的上帝。然而,他们最喜欢玩弄的就是上帝。
从农村走出来的学生,患拉肚子,痢疾,胃病,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是他们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健康,而是他们所处的环境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健康成长。你能说非洲人不喜欢洗澡吗?学校和食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如同牙齿和嘴唇的关系一样,利害相关。每当学校卫生检查的时候,总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对他们卑劣的行径充耳不闻。并且,学校打着“校外餐馆不安全”的口号,说了一大堆危言耸听的话,严禁学生就餐时间外出。他们把剥夺学生自由的权利作为一项学校的纪律来约束学生的行动。终于,就在今年夏天,轰轰烈烈的砸食堂运动爆发了。程石晶亲眼目睹这一壮观的景象。当然,无风不起浪。一个学生在饭菜中发现了一只蛆,就去找卖饭的老板说理。没料到,老板根本不承认,还骂该学生无理取闹。学生一时气不过,当着老板的面,将一碟菜重重的摔在地上。老板大怒,找人将该学生暴打了一顿。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数百名学生围攻食堂,打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旗号,不到半个钟头,整个餐厅几乎变成一片废墟。愤怒的学生还将餐厅内的小超市抢了,将充钱室的一台电脑砸的粉碎。餐厅内的几个厨子和伙计早已仓皇而逃。若不是学校及时采取了有效措施,可能会有更大的乱子发生。事后,有的老师感慨的说;“看来学生的力量也是不容忽视的啊!”有关领导却轻蔑的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砸的窟窿还得自己去补。”
这仅是农村与城市学校的反差。然而,在许多方面,农村人都明显滞后于城市人。
农村依然保留了浓厚的封建思想,古代家长制度早已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传宗接代思想在他们心里仍旧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农村的某些地方,婚姻依旧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虽然多数地方已经奉行自由通婚了,但自由通婚依然受封建辈分制度的影响。什么是辈分制度呢?他们本没有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的祖先也没有任何往来。只是由于某种历史原因,某一家富贵了,而另一家没落了。富贵的人家就长了一辈,成为老爷,没落的一家就降了一辈,成为孙子。他们的关系就由地主和佃户的形式沿袭下来。所以,就出现了这种让外人见了尴尬的局面:八十岁的老人要叫刚出生的孩子爷爷,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因辈分的关系而无法名正言顺的结合。因此,由辈分制度造成的婚姻悲剧比比皆是。这或许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代的新钥匙丝毫不能解开他们尘封千年的旧锁。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农村的悲剧。一个做了一辈子奴隶的老农,是不肯认同他的子孙背宗叛祖,当家作主的。
农村人对自身价值看得比较淡,他们的心中从没有国家和民族的概念。他们从不谈生命的价值以及人活着的意义。他们所拥有的文化底线也不允许他们有这种想法。他们只知道,活着就是每天日初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替祖先多多繁衍子嗣,他们唯一的信仰就是向老天祈福,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他们唯一的追求就是赚许多的钱,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因此,计划生育的法令在农村很受抵触,各种宗教的传播在农村很受欢迎,各种诈骗手段在农村也屡试不爽。
在农村,你很少听到一群人谈政治,讲国家大事,为民族的未来担忧。因为他们对国家,对社会从来就漠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只要不触及自身利益的地方,他们绝不过问。正因为社会是由各种各样的人及形形色色的事物组成的,所以,农村人对社会的冷漠不仅体现在对人的冷眼旁观,更体现对事物的利令智昏。农村虽然依然保留了勤劳善良,艰苦朴素的作风,但农村也是流言蜚语肆意穿梭的地方。社会上有两大地方是流言的放射源,一个是互联网,另一个就是农村。互联网是由于一群孤独的人产生无聊的结果,而农村则是一群无聊的人产生孤独的结果。许多矛盾的激化,产生,恶化无疑是与此息息相关的。
农村人的消费观念更是淡薄,许多新时代的产物他们很难接受。他们认为消费就是浪费,这就是他们的消费观。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固化了他们的思维,曾经的饥寒交迫至今令他们心有余悸。所以,他们宁可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变成一堆废纸,也不愿拿去消费。因此,货币的流通在农村像一潭死水,没一点生气。农村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衣食无忧。他们对医疗保健根本不屑一顾,更何况精神娱乐消费呢!农村人不喜欢花钱,是因为他们爱钱,他们把钱当成了神圣的东西。在他们心里,有钱能使鬼推磨依然占有很高位置。钱是他们的护身符,没了钱,他们就对生活失去了兴趣和希望。钱可以使一些人丧心病狂,六亲不认,钱会割舍一段纯洁的友谊,玷污一段神圣的婚姻。这不是钱的罪恶,钱本身没有错,这是人的心魔在作恶。
让我们再次回到那个不属于农村女孩的城市高中吧!
第二十三章 城乡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