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儿,我看到我们的来世了……
他唇角扬起,淡淡地微笑,如一朵优雅开放的兰。
她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再也感受不到那里的跳动。这颗心脏,是她的另一半的生命。
她努力睁开眼,却也开始炕清楚了。满目的红,落英缤纷。她靠得很近,才看清楚他在微笑。他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还是贴在她的手上,可是很幸福地在微笑。
她仿佛听到他说:莞儿,我看到我们的来世了……
眼睛里一直有着什么在流出来,渐渐连他模糊的身影都炕见了,只剩那一片的鲜红。她死死抱紧了他的身体,周围的嘤声越来越大,有隔天的声音,还似乎平野的声音……再接下来,又渐渐听不见了。
似乎就这样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柔软的气息在她耳边说:“莞莞,对不起,我来晚了。”
然后她的世界陷入了漆黑的一片中,双眼再也看不见一丝光,只是死死地抱住怀里的人。
再然后,她的手指被一个一个掰开,最后,终于,彻底与他分离……
从此,他们隔着一个前世今生的距离,她站在岸的这头,他站在岸的那头,遥遥相忘,再不能触及。
她醒过来的时候,还在他的怀里。她炕见他,但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
“莞莞。”她听见他低声叫唤她的名字。
“不要……再打仗了。”她声音嘶哑地开口对他说。这是她与他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抱紧她,说:“好。”
她靠在他的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跳。他的胸膛很温暖,一如往昔。
“现在是晚上吗?怎没点灯?”她轻声问。
她听见他气息不稳的呼吸,抱着她的手臂越发勒紧……
“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再没有从前的飞扬跋扈,柔软地令人心疼。
她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前,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轻笑:“我是不是,瞎了?”
“对不起,我不该放你走的……”他竟然哽咽了,“如果当初不放开你,就不会……”
她安静地坐在他怀里,沉默了。
做出选择的时候,有时候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当扬岑看到宁夏抱着濮天辰的尸体坐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时候,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濮天辰死了,成莞没有流泪。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竟然是血。
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争不过命运,他争不过她。
如果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他就算将她绑起来也不会放她走的。他以为她不要他了,在自怨自艾,然曾想过,她这只容易迷路的猫,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他,在哪里?”她异常平静地问。
他轻轻为她整理额前凌乱的发丝,说:“给他的人带回去了。”
她点点头,再没有说话。
扬岑的百万大军已经深入了南祁腹地,在所有人都以为南祁自此要改朝换代的时候,又出人意料地退出南祁地界。
这一步,走得连雷旭靖都愣神了好久。
他坐在上,呆呆着望着单上油幽掌印。掌印很小,一看就是人的手。
军中没有人,直到扬岑退了兵他才知道,原来她在镜安城中。地上一片狼籍,有架过烧烤的痕迹,他的金黄的龙袍被当成木炭烧了,残留了一些边角,孤单地躺在地上。
这个人总是做些让人不能接受的事。
再抬头的时候,他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画上一子,巧笑嫣然,挽着发,鹅黄的裙衫在午后的阳光下几乎融化了开来。
画中的人儿,惟妙惟肖,连眼神和嘴角的弧度都恰倒好处。纸张表面有些破旧,似乎被触碰过很多回而被磨损了。可是画上的每一笔的勾勒,都清晰地留着痕迹,不可磨灭地……
那画有一人高,画上没有题词,没有印章,只在右下角有两个很小的正楷字:一生。
这个人,便是雷旭靖的一生。
他望着那副画,很久,眼泪安静地从他的眼角划落,然后慢慢蒸发。直到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才站起来,从墙上取下画,小心地收起。
这个人的一生,却从此与他再无关联。
他想不出扬岑的退兵,除了她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他不知道如果还能够重新选择的话,他是不是真的会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带她远走高飞。
可是人世间最残酷的事,就是没有如果。
一百四十五 人生若只如初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