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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那是满崽与辣妹子订婚后,朝天椒提出要有新房才能结婚,陈玉秀也想,亲家母这样一逼,也是好事,是得择一块人丁财旺的地方起栋屋,改变一下家运。她于是找到当时的生产队长,也是杨孝钕干爸爸的杨忠义商量,杨忠义说:“起房子是可以,只是地难批,水田里肯定批不下,只能批山地旱土。而且像你家的情况,就一个伢崽,也不能多批,最多一逢。”陈玉秀不懂么格政策,只能请求道:“他做干爸爸的,一定要帮忙作主啊!建房还是一个梦,先物色一块地方再说。”杨忠义不好推辞,只好接过三块三角钱的体面包封,偷偷转动手中的“轮盘”,却指定了那三分自留地,当时就让陈玉秀左右为难了。她心里先是咬定这个聚宝盆不能动,可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他还是觉得杨忠义说的有道理,这也是神灵的旨意呢。老湾里起屋,已经没有立锥之地,只能往外考虑;而新房不能离大湾太远,太远了既不方便,也显得冷静;可近处周边的旱土都是各家各户的自留地,而且都是羊肉地,尽管土地是国家的,可自留地属于私人管理,即使大队公社批了,也得自留地的主家同意嘛。人家不同意,就会闹出事来的。建屋起房是好事,还没建就闹事,至少不是好兆头。要想和气生财,除非拿羊肉自留地去换。可自格只有这三分地,换给人家,不就等于完完全全砸了自家的“聚宝盆”吗?因为自格起屋,目前可能只准起一逢,以后还可以起嘛,菜地虽然毁了,可周周围围那些苎麻、棕树和楸树还是可以保留的,家里还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山泉水。因此,陈玉秀尽管有些心疼,可为了伢崽的今后,为了这个家庭的兴旺发达,也只有忍痛割爱了。况且真要建房,八字还没有一撇,何年何月开工还是一个梦,只是既然请了风水先生择地,陈玉秀便认定了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即使风水先生不这么说,她心里早就认定了这块风水宝地呢。
  起屋是大事,一代人起屋,三代人享福。陈玉秀两娘崽紧紧巴巴熬过四五年,改革开放政策好了,那宗小买小卖的生意红火多了,家里也有了一点薄底子,加上田土山分到了户,种植蔬菜、五谷杂粮有了选择的余地,她与满崽一商量,反正一拳是打人,十拳八拳也是打了人,这块自留地,起一逢屋也是浪费,建四逢三间也是浪费,而且起一逢屋太单调,至少建四逢三间才像样,最多是欠账多一些而已,况且叶医生慷慨答应了借钱呢。于是,两娘崽对那三分自留地进行了认真的规划:五蔸棕树不能动,留在新楼的后面,成为一道风景线;周围的苎麻也不需要动多少,搬到新楼的两侧,又成为另外一道风景线;缠绕着凉薯藤的大楸树依然留在新楼的左侧前面,既保留一道更具特色的风景线,还是新婚家庭的吉祥预兆呢!于是,陈玉秀又封了一个红包,请杨忠义择了吉日良辰,便在大楸树下好好歹歹砌成了这栋四逢三间的空框架。
  新房落成后,陈玉秀一身轻了,病也像好了,脸上出现了笑容。蹲在楸树下的泉水井旁,边捶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不时地回头看着新屋笑笑,笑得花白的发丝像塘边的垂柳,在眉间掠动,笑得满脸纵横的皱纹像塘中的微波,荡漾着金光。
  想到这里,陈玉秀睁开清亮的大眼睛,再次认真地打量窗前那一蔸棕树。阳光照耀下的棕树,就是一把火炬,就是一张笑脸,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棕树顶上那一个棕包,被棕片紧紧包裹、团团保护起来的蕊,俨然一颗孝心。如果不是孝心,怎么能够长出那么茂密、那么漂亮的棕叶呢?不对呀!怎么是一蔸呢?应该是五蔸,还有四蔸哪里去了?哪里去了?!陈玉秀四处寻找,没有找着,急得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格是在卫生院,而不是在家里。她静静神,带着梦中的余味,再次认真欣赏那蔸棕树,确认是一蔸,只有这一蔸了。就像自格的满崽,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只有那一颗孝心存在,才让她看到开籽发荪的希望,看到繁荣茂盛的前景。
  第六章
  想起这一个孝字,陈玉秀心里确实甜蜜蜜、美滋滋的。
  小钕生跨进校门不久,六十五岁的爷爷杨芳俊又撒手走了,小钕生的喉咙都哭哑了。尽管那时“社教”运动刚开始,破四旧,立四新,不准搞封建迷信,可陈玉秀是一个贤德媳妇,总不能让曾经是家里撑梁柱、眼下媳妇孙崽还在受益于他的家老子有一个通得过的上山运嘛。只是家里工分不多,年终的余支榜上名字挂在后面,没有几个钱。借嘛,向公家?生产队也是一个空架子。向私人?几乎家家揭开一床棉被,见到的都是几块光木板。陈玉秀此时前无杀手,后无救兵,可她想,钱花了以后还可以赚回来,老人家在地下能够保佑后人,还会赚得更多呢。如果孝贤的名声丢了,可是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即使以后再有钱,舍得花大钱去买,也是买不回来的呢。因此,陈玉秀咬牙拿出家老子最后交给她、并嘱咐她只能给小钕生读书用的一笔钱,算是热热闹闹把家老子送上山归了祖,让地方地境的乡亲刮目相看,赞叹不已。只是这么一来,家里真的像自留地里的棕树一样,又一次被剥得光秃秃的了,连就要到来的中秋节也不晓得怎么过了。
  八月十五那天,陈玉秀借到两筒糯米,准备做几个糍粑给满崽赏月,小钕生却不晓得妈妈的心意,扯住妈妈的衣服,撒娇道:“别个翠翠爸爸买好多好大的月饼。”陈玉秀含泪哄满崽说:“读书的人了,要听话。明日妈妈买好多好多,给我满崽补礼。”小钕生还是哭道:“不,不!别个都挂在脖颈上,讲今夜晚就赏月,我也要挂在脖颈上。”陈玉秀说:“满崽要在行,妈妈给糍粑……”小钕生还是执意地说:“不!我不要糍粑,要月饼。”陈玉秀只好答应做完糍粑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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