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孝钕还是基本上放下了家里的事，除了春插夏收、秋种三收农忙季节，他回家帮忙几天外，平常是不务农事的，一心一意经营杨柳土菜馆。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双手，而且不是帮手，还是主力，能手呢。第一次春插扯秧时，杨孝钕与妈妈合成一担，辣妹子已经堆满了一担。一家三口挑着秧苗来到大田边，先甩秧。杨孝钕拿上一爪秧往田中央甩去，田中央立即开出一朵梅花。他开口就说：“腊妹，你会不会插秧呀？”辣妹子也拿上一爪秧往对面甩去，对面立即现出一把扇子。她故意说：“我们妇人，当然比不过你们大男人，像你孝钕哥，肯定会‘五指登科’的。”杨孝钕见妇娘笑他不会正确插秧，便以牙还牙道：“看来你还会‘埋烟筒脑壳’啰。那好，你是‘打梁’，还是插‘包脑圈’？”辣妹子淡淡地说：“随便。”杨孝钕见妇娘嘴硬，心想还会有点基础，不像是家里活养的娇娇女。就说：“这样嘛，让妈妈插‘包脑圈’，我们两个先中间后两边。考虑你是个妇人，你一排五蔸，我一排七蔸。”辣妹子问：“为么格？”杨孝钕趾高气扬地说：“好男不跟女斗嘛。”辣妹子冷笑道：“哼！臭美！我一蔸都不要你让。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赢了，你拿么格奖励我？”杨孝钕想起妇娘最爱吃的一道菜，说：“米粉鹅肉。如果我赢了呢？”辣妹子凑近老公说：“我给你打三个啵。”小俩口勾了手指，一齐来到田头。杨孝钕选定最中间的位置，解开一只秧，然后左手握住，右手插秧，涮涮涮，七蔸成一横，涮涮涮，三排定位，然后直起腰，叫道：“腊妹，快下田呀！”辣妹子还在岸上甩手道：“你快走吧！给你多留点余地。如果太早关住了，好没面子呢！”杨孝钕听这样说，反而不弯腰了，站在田中说：“人不知皮厚，马不知脸长。”辣妹子没退路了，脚刚下田，手中的秧便解开了。涮涮涮，涮涮涮，两个人的两只手像两条水蛇在洗澡，划出一条条浪花。
　　你追我赶不到五分钟，两列禾苗便平起来了。接下辣妹子倒抢先了，陪梁成了主梁，而杨孝钕的主梁倒成了陪梁。半个小时之后，辣妹子退坐在田埂上，洗手擦汗，张嘴唱起了山歌：“上丘打秧下丘栽，禾花等得几时开，早禾怀胎六十工，迟禾怀胎等秋来……”招引得田里的麻拐也跟着唱起来，跳起来，田勘上的茅草也笑弯了腰。插“包脑圈”的母亲也偷偷笑起来，差点儿栽进了泥水里呢。辣妹子三段山歌唱完，杨孝钕才落款，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他顾不上坐下歇气，抽烟提神，而是立即爬上岸，用眼一列扫去，只见妇娘那一列横平竖直，粗细均匀，俨然六道笔直的铁轨。自格那一列当然也是直的，只是像锯片，明显看得出细细的锯齿来。杨孝钕不由得刮目相看，对辣妹子伸出大拇指夸道：“我老婆还真的不错，不愧为铁姑娘！”辣妹子虽然得意地笑着，两眼却没有离开家娘插的“包脑圈”，感慨地说：“还是妈妈插出了水平。直田易插弯田难呢，好些人遇上拐弯不会添禾，结果不是大一截小一截，就是宽一行窄一行的，活像病猪屙的吊粑屎呢。”陈玉秀拂袖揩了一把汗，笑道：“要服老了，慢多了。”
　　家里有了这么一双高手，还是一双既年轻又贤惠还吃得了苦的好手，巧手，陈玉秀轻松多了，而且也抢不到主力位置了，只有退下来当帮手，甚至帮手都当不上。收稻子，小俩口踩打稻机，陈玉秀出桶；挖红薯，小俩口挖，陈玉秀选；摘茶籽，小俩口爬树摘上面的，陈玉秀站在地上摘下面的……至于平时田土山的日常管理，全让辣妹子“承包”了。辣妹子总是把家娘堵在家里，说：“妈！您就在家里弄饭吧。”即使到了严寒的冬天，辣妹子也会经常出门找事做，特别是益惠大的事情。
　　第十七章
　　杨柳乡一带益惠最大的是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