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杨忠地讨着饭,呆头呆脑地回家,倒在床上三天三夜没下床脚,没沾水米,吃的只是泪水。乔金娇急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失了六魄,她安慰老公说:“命该如此,也是退财消灾呢,你千万要想得开。钱丢了没关系,人还在就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再说,这次你大难不死,说明会有后福呢!退一万步讲,既然命中没有带来财运,你就安分守己做自格的铁匠嘛。”杨忠地却说:“吃回头饭?我不甘心!听人说,做生意不一定都是赚钱,也有亏本的。只要不怕赔,继续做下去,总会兴运的,猪婆都有三年糠米运嘛。我就不相信,自格不如忠义那几个崽,一定要闯过去!只是……”乔金娇见老公喉咙突然堵住了,便追问道:“只是么格呀?”杨忠地勾下脑壳说:“这次野物没打到一只,还丢了一铳硝。买原料虽然没有花么格大钱,可买炉子、坩锅、鼓风机什么的设备,去广东那么多的盘缠,回来又是医病疗伤,家里已经像水洗过的菩萨一样,干干净净的了,哪里去筹本钱呢?”乔金娇说:“你实在还要做,我向人家去转嘛。”杨忠地就说:“转钱?哪这么容易。眼下的人都在想发家致富,都感到身边本钱不足,都在找米下锅,哪个会有余钱剩米借人呢?再说,眼下的人都聪明了,都晓得借钱容易还钱难,担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乔金娇说:“那就去银行贷款。”杨忠地就说:“银行贷款,更不容易,我们家拿么格去抵押担保?就这两逢砖瓦房,又是建在深山沟里,值几个钱?”乔金娇只有搓着手,在屋里团团转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哎?去找孝秋呀,一阉二补三打铁,你与他几十年的老伙计,剁掉脑壳就像一个人。听说他发了大财,还在城里放高利贷,他贷给哪个都是贷,难道就不会贷给你?”杨忠地猛然抱住妇娘,破天荒地夸赞乔金娇道:“哪个讲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我妇娘就有见识,不然怎么能做媒人婆?”
杨忠地打定主意,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专程去了县城找杨孝秋。果然,杨孝秋不但称佩这位兄弟般的叔叔的见识和胆量,而且满口答应,只要你联系上了原料,需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只是利息高一点而已。杨忠地顿时心花怒放,也慷慨地说:“如果得了大利,还愁这点小利?到时候还要请你吃好酒呢!”
第十二章
杨忠地再次出去后,倒是平稳些了,虽然赚得不多,可多少总是赚了,笑比哭好。只是每次赚到的一点小钱,来的快,去的也快,全部享受新生活耍完了,回家后告诉妇娘乔金娇,还是两个字:亏了。不过,杨忠地总是在想,猪婆都有三年糠米运,打鱼的人都坚信:一网空,二网空,三网捞到一只大虾公。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扎扎实实练好功,运气总会来的,只想不做,怎能致富?
果然鸿运说到就到,杨忠地终于在一家冶炼厂瞄准了一种炉渣,他赶紧带上化验单回来,从杨孝秋那里借贷了五万块钱,将炉渣全部买了回来,而且财色双收,还搭来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妇娘问:“她是哪个?”杨忠地答:“技术员。”湾里人向乔金娇打听:“那是哪个?”乔金娇便笑了笑,依本画葫芦地答道:“技术员。”家里人、湾里人都在想,要从废渣中淘出金子银子来,当然要技术员,还要好技术员呢,而且对技术员要安排好,招待好。深山里没有招待所,更没有宾馆,杨忠地就叫乔金娇把他们的床搬到灶屋里,将房屋打扫干净,用新被新席铺一张床,让技术员单独住在家里,以便随时请教。可就在这天半夜,乔金娇从梦中醒来,却没有闻到老公的鼻息了,只听见房屋里的嘻哈舞笑声。她的怀心一跳,翻身下床,循着声音猫步凑近房门,从门缝里瞅见老公正与“技术员”身靠身、手把手地请教技术呢。她一时血灌肺来,就要闯散这对野鸳鸯。只是眼前突然出现了黄色的、白色的光环,她猛然清醒过来,千万莫因小失大,只好忍气吞声。返身困下后,她才麻起胆子,鼓起勇气,轻声咳嗽了几下,给老东西提个醒。但是,隔壁的声音虽然小了,乔金娇脑海里的声音却大起来。她蒙住被子哭了一阵子之后,心情才稍微平静一点,却还是怎么也困不落。
几天前,乔金娇与几个老妯娌在一起扣花,这些老妇人家尽管心里想那号事情少了,可聚在一起后,少不了用嘴巴开开洋荤。林巧娘说:“这些男人都在外头跑,说不定脚野了,心野了,会跑出鬼来呢。”乔金娇道:“管他呢,要想发财就莫管这号空事。先前当官的,有钱人,十有八九纳妾,有的还是妻妾成群呢。穷鬼人家,自格都是吃了上餐愁下餐,哪有本钱讨小纳妾?”林巧娘就说:“那也不一定,叫花子还寻欢作乐呢。”乔金娇笑道:“难怪你总不让我那个小叔子出去,生怕被狐狸精拐走呢。”林巧娘说:“你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就不怕二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乔金娇说:“他敢!”马上又缓过口气说:“不过,像我们屋里那些人,都可以放心了。讨小纳妾要的是本钱,寻花问柳可要本事。都五六十岁的人了,有哪个没路走的女子会看上他们?就是有人看上,他们也是有心无胆更无力了。”可不是嘛,自格与老公十多年前就分开困了,有老公没老公都一个样,一两个月才亲热一次,而且也是摸的时间长,做的时间短,甚至根本做不起来了。林巧娘却说:“那也不一定,老卵没浆,搞到天光,八十公公还做得种呢。前些日子我听说,有个人家的黄花闺女怀了孕,告到了公安,一审,竟然是她七十八岁的爷爷下的种。”一直在埋头扎鞋垫没有吭声的陈玉秀,这才呸了一句:“那是猪狗!”妯娌们便异口同声道:“呸!牛马不如!”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