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亚伸手想接下母亲递出的小瓶子。苏菲,不行,克劳斯反射性地想大叫,喉咙却热得像要烧起来,但他仍继续抓着脖子——随着右手指甲断裂的感觉,皮肤与肉被挖开。仿佛紧绷的线断裂般,膝盖一软,脚往前踏出,那一瞬间克劳斯冲向奥莉薇亚,几乎要扯断似地夺下她手上的小瓶子,朝墙壁扔去。
克劳斯?
小瓶子碎裂,里头的黑色液体飞散,冒出和刚才一样的绿色燐光。
——索、菲……!
克劳斯想要大喊对不起,但是连呼吸都被夺走的束缚不允许他这么做。克劳斯朝惊讶的索菲亚伸出手,必须破坏背上的图案!但是在他碰到之前,一股宛如被鞭子抽打的冲击窜过,全身的自由遭到剥夺——不对,虽然变得迟钝,但还是可以动,他以仿佛在泥中爬行的速度转过头,只见母亲挑起眉毛,正要缓缓站起来。
克劳斯,你怎么了?这是血吗?
……克劳斯。
一被叫到名字,创伤深处便怦咚怦咚地蠢动起来。与此同时,夺走身体自由的力量变强了。奥莉薇亚朝这边伸出手,强烈的耳鸣让意识逐渐远去,克劳斯咬住舌头保持清醒。虽然想施展魔法,咒文却无法成声,他忍受着烧灼般的喉咙,缓缓编织出最熟悉的结界魔法。
克劳斯,让开。
看到克劳斯摇头,奥莉薇亚难掩烦躁。
克劳斯……?
索菲亚正窥探着自己。克劳斯转头望向索菲亚,隔着棉被几乎看不出腹部的隆起。那憔悴而痛苦,却比任何人都要美丽的爱人。寄宿在她体内的奇迹,真的,继承了我的生命吗?
克劳斯,让开。
奥莉薇亚大步大步朝这边走来,毫不留情地朝比自己还高的儿子脸颊赏了一巴掌。难以想象是出自女性手臂的沉重冲击袭向克劳斯,整张脸被直接打趴在床铺上,原本构筑的结界魔法也当场烟消云散。眼镜歪了,看不见的重量就这么压在克劳斯的头上。
呀啊,克劳斯!维,你做什么呀!
索菲亚尖叫,朝克劳斯伸出手。那双虚弱颤抖的手按在克劳斯的肩头。索菲,索菲亚,好想见你。我得保护你,保护你与你肚子里的孩子,免于受到可怕的魔女伤害。那孩子是父亲大人的也无妨,我得保护我与菲力克斯的弟弟或妹妹,保护你疼爱地唤作小宝宝的那孩子。
维,为什么!不要对克劳斯这么过分!
奥莉薇亚直直地盯着倒卧在地的自己,以及发出惨叫的索菲亚。
我不是叫你什么都别做吗,克劳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橄榄色的眼眸捕捉住自己。光是看到那双明显带着焦躁的眼神,就让克劳斯有种心脏被挖出来的感觉。映入视野角落的索菲亚也微微倒抽一口气,缩起身子。索菲,很可怕吧,索菲,我会保护你的……奥莉薇亚再度靠近,朝克劳斯的喉咙伸出手。灼烧喉咙的热度越来越严重,甚至散发出某种烧焦的气味。克劳斯发出呻吟,但还是摇摇头。
我只是要把婴儿带到该去的地方,跟现在没什么不同。
那不就是杀了婴儿吗!叫声化为剧痛,让克劳斯发出呻吟。奥莉薇亚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再次朝克劳斯举起手——就在这时,房里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
莉薇蒂亚,别这么急。
从虚空传来男人的声音。索菲亚歪头表示不解,克劳斯则是瞪大双眼,倒吸一口气。曾经听过无数次,令他感到痛苦的声音,从墙壁附近,从那个破裂的小瓶子里溢出的黑色液体附近传来。洒落在地板上的黑色液体仿佛有生命般蠢动,聚集在一处,浮在空中形成黑色球体。从那小小的球体中,突然长出褐色男人的手臂。
别太严厉地责备心爱的孩子,否则朕的乐趣就没了。
又长出一只手臂,以打开坚硬门扉的动作,缓缓地在虚空中打开一道裂缝。黑色液体以裂缝的形状扩散,从那里爬出一名肌肉发达的男人。紫发金眼,褐色肌肤与山羊角的魁梧男人。男人悠然地在只能瞪大双眼的克劳斯面前站起身。母亲依然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向古老的魔物低头。
在出生前就自以为是父亲,真是了不起啊,克劳斯。
魔物犹如舔拭般触碰母亲的脸颊。母亲爱怜地将手放在那只手臂上。克劳斯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身体不断颤抖,那是愤怒、恐惧,或者是完全陌生的感情,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马纳……齐翁……!
听到有人用嘶哑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马拉奇翁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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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0看着你烧尽罪孽的业火②
被看不见的力量压住的后脑杓,传来索菲亚扭动身体的声音。
是、是谁?
听好了,莉蒂蒂亚。要像这样。
马拉奇翁俯视着奥莉薇亚,斜眼望向克劳斯。才刚和他四目相交,压住克劳斯的重量便烟消云散。
索……!
即使想要大叫,喉咙依旧像被灼伤一般。克劳斯跳起来,将索菲亚护在身后,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咏唱发动魔法的咒语。那一瞬间,身体的右侧仿佛被巨大的手掌狠狠拍打一般,一股猛烈的冲击袭来,克劳斯的身体被砸在床板上。眼镜碎裂,碎片散落一地。撞击的力道让他的脑袋摇晃,眼冒金星——
克劳斯!
索菲亚发出尖叫。我得保护你不受那个可怕的魔物伤害。克劳斯呻吟着站起来,将挂在左耳的眼镜残骸扔掉。他瞪着面露奸笑的马拉奇翁,以及依偎在他手臂上的母亲,一边咏唱魔法一边举起手——在魔法完成之前,这次换成左侧受到冲击,他被砸在地板上。
唔咕……!
克劳斯、克劳斯!?住手,是维做的吗!?拜托你住手!
第38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