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房间统一采用磨得亮晶晶的焦糖色家具,酝酿出沉稳的氛围。暖炉里柴火烧得正旺,原本觉得太暗的魔法提灯,待眼睛习惯之后,便发现提灯的光晕正好能衬托出房间整体的色调。从敞开的房门可以窥见,里头还有好几间房间。菲力克斯虽然没有打算大步大步闯进深处,但还是得意洋洋地拉着克劳斯的手,这里是放书的房间!这里是和客人谈话的地方!这里是摆装饰品的房间!这个是放食物的柜子!四处介绍,结果还是把每个房间都仔细烙印在眼底。大量的藏书、会客用的茶几、办公桌、狩猎猎物的标本与毛皮、武器防具的收藏品,每一样都是与一国之王相称的气派家具。
菲力克斯兴奋得不得了,最后在被带到寝室时,还嚷嚷着我来睡睡看!,彬彬有礼地脱下鞋子躺上床铺,结果才过没几秒就睡着了。父亲笑了一阵子之后,才疼爱地摸了摸菲力克斯的金发,命令护卫官将王子抱回他的寝室。看到护卫官抱起菲力克斯,王子依然睡得不省人事,父亲才眯细双眼,笑说他今天一整天都是这副德性。
那么,你可以再陪为父的聊一会儿吗?
这是当然,陛下。
克劳斯?
父亲蓄着丰盈胡须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为王虽是为父的身份,但更重要的是,为父可是你的父亲哦?
……是,父亲大人。
克劳斯改口后,父亲满意地点点头,要他坐在会客沙发上等候。克劳斯遵从指示就坐,只见父亲脱下奢华的燕尾服上衣,松开领带,连腰带都解开了。克劳斯只能挺直背脊,望着父亲的侧脸与背部。被父亲要求作陪时,克劳斯还以为父亲会当场质问索菲亚的事。即使周围的人可以含糊带过,面对父亲——面对心爱的金丝雀之夫,应该就没办法蒙混过去了。他或许根本不知道索菲亚怀孕的事。又或者,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留下了什么痕迹。方才菲力克斯还在场,所以还情有可原,但如今只剩下父子两人,克劳斯一心以为父亲会立刻逼问。然而父亲却只是哼着歌,抚着下巴的胡须,望着架子上的东西。
(……索菲……)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没事的……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克劳斯很有礼貌地挺直背脊,将手重叠在膝盖上,但重叠的地方逐渐被讨厌的汗水浸湿。他感到口干舌燥,仿佛有人在舔着自己的背脊。那个可怕的魔物,今天是否也从某处窥视着自己呢……不知克劳斯内心想法的父王,从墙边的柜子俐落地拿出某样东西放在银盘上,然后拿到会客沙发上。
……需要我帮忙吗?还是我叫人来?
不用。既然是兴趣的东西,当然要自己动手。
心情很好的国王在会客桌上摆了两支矮矮的圆润玻璃杯、装满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瓶,还有手掌大小的小盒子与陶盘。
你有抽过烟吗?
……有。
这样啊。这是贝尔蒙多的高级品,来一根如何?
父亲的大手熟练地打开小盒子,从里面拿出褐色的细长棒状物。他用指尖转了一圈后,用放在盒子里的小刀切掉一端,然后直接随意地递给克劳斯,于是克劳斯默默行礼后,战战兢兢地收下。
(这叫作……卷烟吗?)
克劳斯和同学们到学院外游玩时,他们大多会想去酒馆。克劳斯总是战战兢兢地点了从未见过名字的酒,然后大家轮流喝,一边说着好喝、好烈之类的话。接着,不知是谁拿出了烟,装模作样地吞云吐雾。酒和烟在学院里都是禁止的,克劳斯一开始虽然感到不知所措,但后来便明白同学们只是想装大人。克劳斯也基于好奇向他们要了一根,结果一开始就被呛到了。虽然他现在已经能够适度地抽烟而不至于失礼,但老实说,他并不太喜欢抽烟。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克劳斯叼住卷烟的尾端,用指尖点燃魔法之火,缓缓地转动卷烟,将火点在尾端。确认尾端烧得火红后,他吸入散发香料般气味的气体,品尝那股逐渐渗入口中的滋味。脑袋深处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细烟。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喜欢上这种感觉。不过,刚才的动作应该很完美吧?克劳斯用视线追逐自己吐出的烟雾时,父亲哦地发出佩服的声音。
你很熟练嘛。
父亲拿起桌上的魔法灯,用灯的火点燃卷烟。他将身体沉沉地靠在单人沙发上,手肘靠在扶手上,跷起脚,一脸觉得有趣地观察着克劳斯。
看起来不像平常就有在抽……
……我只有在学院外面,偶尔让同学分我抽一点。我不太会抽。
这样啊。
父亲比克劳斯吸得更深,然后悠然地吐出烟雾。烟雾一边卷起漩涡一边在空中扩散,感觉好像要跟克劳斯的烟雾混合在一起,却又没有混合。
那么,你不用勉强自己抽,熄掉烟放在这里吧。
……是。
克劳斯照着父亲的话,将烟按在陶制烟灰缸上熄灭,再将几乎没抽几口的香烟轻轻放在陶器上。父亲仔细观察着克劳斯的每一个动作,等到克劳斯在沙发上端正姿势后,他再度开口:
酒怎么样?
我只有在干杯的时候喝过。
那种东西不能算酒。你喝喝看这个。
第36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