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淮林县的一群衙役,闯到春宵一刻来突击检查,结果瓮中捉鳖,将还昏睡在春梦中的皖城府公差,当场逮住,画押认罪。尔后一索三个,以公务时间狎妓之罪,羁押县衙监狱,听候处置。
通过这次事件后,洪尘庵意识到商业区形成规模后,县衙不能撒手不管。他与县丞、主簿合计,把司前街的管理通盘做考虑,首先商业街的秩序维持和税收管理需要安排人员,其次鸿福楼涉及服务项目多,往来人员复杂,要有专人管理,再就是黄梅剧场属于县属产业,开业后也要安排几个得力的衙役照看。如此算来可以分出十来个役员参与司前街的管理,既可以保证市场的稳定繁荣,又能够减轻县衙的薪俸开支。免得大家有事没事呆在衙门里,大眼瞪小眼,过着和尚撞钟的日子。事不宜迟,当天下午就召集全体属员,到公堂分派任务,并承诺分出去管理的人员提高一成的月俸。如此大家争相外派,于是产生了三位新班头:司前街总管胡运,鸿福楼治安总管赵巧,黄梅剧场经理张能。各带领麾下人马,翌日走马上任。
第二天,赵巧首次领班在鸿福楼巡场。酒楼、茶肆、赌馆、妓院秩序正常,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没发现异常问题。巡逻一遍后,便带着弟兄们到春宵一刻的后花园去休憩片刻。不想,却意外发现新大陆。原来靠春宵一刻的厨房一侧,借着后花园的围墙建了一排库房,先前是空着的,现今好像有人进进出出。赵巧警觉起来,带领弟兄们过去巡查,但见库房中央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曰“神仙苑”,进到里面有曲尺形柜台,见有客来,马上有伙计过来热情接待。赵巧不予理会,径直往两侧的偏间而去,里面排着一溜卧榻,躺满了烟鬼,在忘情地吞云吐雾,整个空间乌烟瘴气。大烟馆!赵巧异常惊讶,是谁如此大胆,朝廷三令五申禁烟,有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光天化日下大作烟土营生。赵巧回到柜台向掌柜质询:“谁是烟馆老板?把他叫来回话。”
掌柜有些不屑:“请问公爷是何处当差的?我家老板可不轻易见生人。”
赵巧拿出腰牌:“淮林县公差,专驻鸿福楼执行公务。”
“初次见面,失敬失敬。有事请问敝人即可,无事不如进去抽上两口,算在鄙人账上,如何?”掌柜话中带着讥讽。
赵巧见其有恃无恐,后台一定很硬,想必问不出?话,便不予理会,仍旧回到前院去,进入茶肆,找茶肆老板打听。这老板气愤地:“有谁敢如此大胆,后台是府台老爷!”
他并不是不怕知府,而是财伤人心。自从后花园开办烟馆以来,引得不少茶客染上了大烟瘾。凡烟鬼,只抽鸦片,不思饮茶,抢去茶馆许多生意。眼见白花花的银子往后流,你说可气不可气,他还会怕你个鸟知府?赵巧打听得确实,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紧打道回衙,向洪大人禀报。
洪尘庵听到赵巧的报告后,非常愤慨,他一手打造的司前街,开始就明确了一个宗旨:什么生意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鸦片生意;什么娱乐享受都可以满足,就是不能有抽大烟的服务。这是一条红线,也是朝廷禁止的,更是有良知的国民所深恶痛绝的。好个煜知府,想钱想疯了,如此伤天害理的钱也敢赚,身为朝廷命官,竟敢置律条于不顾,私下开烟馆。洪尘庵气愤之余,转念又想到,在这多事之秋,腐渎成风的天下,禁烟令又有何用。抽大烟的,从官府到民间大有人在,歪风盛行;贩鸦片的,白道黑道连手作奸犯科,肆无忌惮;开烟馆的,明里暗里招摇诱骗,毒染九州。这煜知府也可怜,靠着朝中亲戚,花大把的银子捐个官,总得在任期内变本加厉地赚回来,谁都知道,捐官的人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过这蠢货也不走运,在淮林县的辖区内干这黑天的营生,我岂能听之任之,否则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百姓,同时也对不起郑巡抚的器重。此烟馆一定要灭掉,但表面又不能得罪煜敦,他毕竟朝中有人,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洪尘庵猛然想到明天中秋,黄梅剧场第一次演出,何不藉此良机,如此这般,把府衙公差勒索税款的事和大烟馆的事一并解决。
洪尘庵亲笔书写了两份请柬,一份送郑巡抚,一份送煜府台,邀请两位上司明晚屈尊司前街,观戏、赏月、共度中秋。然后又给郑巡抚修书一封,交给来禄,吩咐明天等郑巡抚出督府衙门后,再呈给门官。
中秋之夜,郑巡抚、煜府台如约而至,洪尘庵直接把两位上司接到鸿福酒楼。酒过三巡,洪尘庵拱手对煜敦说:“府台大人,有一事属下不得不向您禀报。”
煜敦今日很高兴,觉得淮林知县够意思,孝敬巡抚时没忘记自己:“督抚在上,你就一并报告吧,都是自家人。”
“属下遵命,前天,府衙有三个公差私自闯进司前街,打着府台大人的招牌,勒索商户。醉酒后又混进春宵一刻嫖妓,还口称是执行公务,被本县巡逻衙役当场拘获,具结在案。为维护府台您的尊严,下官将尔等收监,专侯府台大人发落。”洪尘庵好似顾及煜敦颜面的禀告,其实是向郑化熙通报这事,三人五眼对六面,你总不好耍赖。
煜敦一听是越界收税的事,其实是自己私下安排的,面对郑巡抚,一时窘得说不出话来。郑化熙听罢,怒发冲冠:“皖城府的公差?!真是胆大妄为,正事不做,跑到淮林县的辖区来胡作非为。司前街刚刚有起色,这些败类就来捣蛋,煜大人,决不许轻铙这几个混球,以后对属员还要严加管束。”
煜敦惶恐地:“督抚大人训斥得极是,本府勘问之后,定然严惩不贷。”
“洪知县以后要多分派衙门的人员,出去加强商业街和江岸一带的管理,严谨治安,维护繁荣,惩治那些目无王法的刁民和污吏。”
洪尘庵欣然领命:“各重要地方都已安排衙役驻守,下官谨遵巡抚大人钧旨,定将加强防范,教歹徒们无隙可乘。来来,我敬两位大人一杯,恕下官在宴饮间以公事烦恼。”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