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怡看着所长肆无忌惮的说着笑着,突然想起来了凤顺,想起来小时候的开心时光,朱成怡还记得小时候在收割季节的灿然阳光下,这一片盛夏时令的肥沃草原,湛蓝色天篷下的无边无际的明亮的工作间呈现在人们眼前了…“这是美丽的草原吗?明快的色彩,一堆堆金黄的麦子,打谷场上人们的黧黑脸色,闪光的笑容,工作的节奏,劳动的美感及和谐,打谷场上体格健康的妇女们那悦.耳的声音,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与美丽连在一起的。在这儿,他了解了她的全貌,红色的麦堆,以美丽那种掺和着黧黑色的红晕,向他绽开了笑脸,草原的道路,她的道路上,卷起一股股尘埃,美丽的太阳,从太空中热烈地亲吻着他!在这辽阔自由的地方,美丽那颗心无时无刻不照耀在送朱成怡去参加麦收的时候,凤顺特意叮嘱他们,尤其是作为带头的的斗昌,要他们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以免像去年那样不得不发布有关的处分决定……去年,有几个去参加收割玉米的朱成怡,在恶作剧的心理驱使下,从机耕队里冻来一块沾满油污的破布挂在拖拉机的铁耙子上,拖拉机挂着那一面黑乎乎的旗帜在草原上一路行驶,当地的民警就在刚砍倒玉米的地里追了一路……回校以后,凤顺自然就此事作出了相应的决定。朱成怡要凤顺放心,他说,即使他们想要挂旗的话,也只会挂出与第聂伯河的河水一样颜色的旗帜挂出充满爱的鲜红色旗帜……现在,仿佛鬼使神差似的,这样一面旗帜果真挂出来了,它布满了整个晴空,他带着它进出谷仓,耳边只听得呼呼作响的风声。四周里一片阳光的海洋,满含着永恒气息的广袤草原,是希罗多德早就描绘过的草原上的森林之国,是出古代誉满全球的御用大白马的草原。朱成怡现在还似乎听得见那白色骏马在他身边疾驰而过的蹄声,在自己那躁动不安的想象中驱赶着它们……一.朱成怡们在打谷场上装运麦子。他们在晒干了的簌簌作响的麦粒的海洋中游泳。未来的工程师、科学博士、戴着眼镜和不戴眼镜的黑尔库力士赤裸着上身,和谐一致,兴奋的哼着号子,每一块肌肉为正在进行的劳动,为有益于社会,也有利于获得助学金的这一美事而感到陶醉,因为他们有机会再次确信,那种“自觉的需要"是生活中颠扑不破的真理之一。大朱成怡们很快就同打谷场上的人们搞熟了,在他们中间获得了乐天、能干的人的声誉。他们的嘴唇晒得干裂了,头发里落满了灰尘,胳膊感到酸痛,而他们却都无所谓!他们装上满满一车斗麦子以后,在麦堆上坐下,随后就上路了,向着蔓延数公里长的尘埃中驰去,而穿过尘埃的时候完全是凭着仪表行驶的。
在去谷仓的路上,当卡车驶向小山岗的时候,就能望见远方地平线处的大农场,它屹立着,以自己那闪闪发光的、轮廓丰满的尖顶朝向太阳!干燥的草原的空气流.动着,包围着农场,农场从这流动的海市蜃楼中呈现出来,自己也仿佛成了蜃楼。歌神的圣殿!朱成怡很想这样形容这座农场,赞美它那高低参差的一个个圆顶的和谐组合,而一个个圆顶,仿佛凝滞在永恒的阳光的舞蹈中一样了。
朱成怡的好兄弟、冷轧系的根纳季的眼镜上蒙上了一层灰,他并不怎么留意大农场,几乎不显曲任何兴趣。真是愚昧无.知的人!在他看来,这座古建筑中缺少独创的东西,他说,丛中感觉得到大农场的痕迹和对、设计风格的模仿。朱成怡感到很生气,只有那种由所谓的“影响理论”熏陶出来的可怜虫才会这么看,现代的知识分子是决.不会那样看的。只要看一看它那高耸入云的一个个尖顶,看一看它们下部那些仿佛被一条结实的东亚皮带围起来似的球面形房项,怎么能感觉不到它是一座独具风格的建筑物呢!它的九个尖顶,到处都可以望得见,不管你从哪个角度看。去,它都清晰地呈现在你面前,仿佛它们像活的一样,也在移动。这尖顶的布局,也是大有奥妙的呢!怎么能做到到这一点的呢?如果说存在某种西方巴乐歌式建筑的因素的话,舔大概就只有它的彩画装饰和那种奋发向上的风格了。同时,那个建筑师是历史上确有其人的,在编年史中能找到考证,这点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他是一个东亚少年,在草木丛中酣睡时梦见的农场就是现在这种样子的。当它在他那充满诗情画意的想象中出现时,已经是一个统一完美的形像了……每当朱成怡谈到农场诞生的历史和有关它的传说时,心情总是十分激动的,而作为历史见证人提出来的,自然不外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心不在焉地听着,有时还重复地问一次,但是,在他那风尘扑扑的嘴角、总凝结着一丝揶揄的神色!
“你是一个现代青年、你怎么会对这些古董感兴趣,陶醉于这种……海市蜃楼式的幻景呢?我简直感到吃惊!”
“没有幻景,就没有多姿多彩的色调嘛。我想,任何一个学过空气动力学定理的人,都可以这样回答你。大农场,可不止是一个幻景。它是一部最崇高的诗篇,人的思想,总是力图通过物质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农场的诞生,就是这样的过程。你仔细看看,它那尖顶在蓝天上游动呢!难道它不能使你得到一点启发吗?”
“朱成怡,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在那遥远的东亚时代,这一类东西对人有某种意义的话,在今天,……一切事物都避免不了衰亡的过程,你知道,连钢铁也要老朽呢。”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