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祖宗断断续续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瞧见老祖宗的神色虽不像先前睡着时愁眉紧锁的样子,但似乎笑容下仍掩了一抹愁色,我随时担忧又不解,但到底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发问,只是笑着起身去了殿边的角柜里寻出来一个纯银镂花的罐子来,打开舀了一匙的雪花糖来,加到老祖宗的菊花茶里化开,这才又笑盈盈的端给老祖宗。
“有时哀家瞧着你,觉得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老祖宗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茶,若有所思的说。
“能得几分老祖宗的神韵气度,那便是臣妾天大的福气了。”我仍是讨巧的笑着说。
“你坐吧。”老祖宗拉我坐下,沉吟道“三藩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老祖宗,”我不由讶然,随即就转头示意了伤儿带着殿里服侍的宫人出去,瞧见她们仔细掩上了门,这才复开口问道“老祖宗这么问,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皇上最近可曾在你面前又提到过关于三藩的事情?”老祖宗并未回答我,反而询问我到,眸光精亮,似要把人看透一般。
“回禀老祖宗,臣妾只记得三月里皇上曾提过一句平南王请老一事,当时皇上的神色颇显欢喜。”我字斟句酌的慢慢回答道。
“那便是了。”老祖宗瞧向我,神色略有几分犹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依先前皇后的想法,撤藩一事尚需仔细斟酌等待,那皇后觉得现在可是时候?”
“臣妾惶恐。”我赶忙起身跪下道“臣妾久居深宫,哪里知晓前朝之事,又如何敢妄议朝政呢,先前所说是在当不得真啊。”
“无妨,你且照实说来,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哀家不过是心里存了个疑问,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老祖宗摆手示意我起来,仍是坚持问道。
“是,”我犹豫的回答道“臣妾以为,三藩存在多年,且势力强大,若是贸然撤藩,只怕会引起强烈的反弹,先前汉武帝撤藩便是太过急躁了,皇上英明远胜于武帝,想来定会寻到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的。”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哀家瞧着咱们皇帝只怕是要耐不住了。”老祖宗皱了皱眉,不由叹了口气道“前些个皇上又在哀家面前提起过撤藩一事,想来皇上如今是心意已决,哀家现在虽还暂且劝得了皇上几句,但皇上若真是执意如此,只怕哀家,也无从反对了。”
“这…”我略一迟疑,随即便再次跪拜在老祖宗脚边,朗声说道“臣妾既为老祖宗的孙媳妇儿,便但凭老祖宗吩咐,肝脑涂地,不敢有误。”
“好丫头,快起来。”老祖宗拉我起来,颇有感慨的笑道“皇后很是聪慧,索尼把你教导的很好,有你能时常陪在皇上身边,好言好语的劝慰上几句,哀家很是放心,你和皇上是少年夫妻,这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也比不上的,皇帝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这是好事,哀家作为皇祖母瞧见自然是心里高兴,但是皇帝毕竟还小,经的事儿上,有些事情上,难免会把握不好分寸,你作为皇后,不仅要处理好后宫之间这些女人间的事儿,也要适时提点这皇上劝慰着皇上,替皇上周全好琐事,这才是一个好的皇后,你懂吗?”
“是,臣妾明白。”我再次行礼道“臣妾年轻,经的事情少,多谢老祖宗时时提点警醒着,才让臣妾没有犯下什么大错,臣妾谢过老祖宗,今后定当更加注意,恪守本分,为老祖宗和皇上分忧。”
老祖宗平日里不常如此与我长谈,今日这般说,必定是有她的意思在的,我垂着头,静心体味着话中的深意。
“说了这么半晌的话,哀家也倦了。”老祖宗挥挥手,脸上露出倦怠之色道“皇后也先回去吧,今儿是十五,晚上皇上必得去坤宁宫,皇后也该早些回去好生准备着了。”
“是,臣妾告退。”我微微颔首,行礼跪安道。心中不免赞服于老祖宗的心思缜密,老祖宗必是算好了今日三哥哥晚上会去我那,三藩之事也定会于我提及,所以才提前召了我来提点一二,好让我晚上也帮着劝劝三哥哥,免得三哥哥一时冲动,做了错事。若是在以前,老祖宗甚少如此与我谈论政事,她虽是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更是担忧后宫干政的,今日如此与我说,只怕是三哥哥那真是定了心思,就连老祖宗都难劝得动了,这才会动心思让我一起相劝,思及此,我心上又不由多了一丝担忧,这些年朝政日渐平顺,三哥哥少年得志,难保不会自生桀骜之气,若果真如此,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自古帝王,多因自傲而出事端,我可是万万不希望三哥哥也会如此的,于此,我也慢慢在心里定了主意,好生斟酌考虑着晚上的事情了。
风过有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