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家敏来说今年真的挺重要,她要毕业了。初中毕业。
顾凡日日红着眼眶不知疲劳地给她温习,决心要让她高中上附中。
如果她在继续留在现在这个普通中学里,难保不被社会上一些人渣带坏。
作为兄长,他有义务二十四小时除了吃喝拉撒督促她学习。
可家敏像是不知道有人正为她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还是一贯胡闹。顾明樊和温慕燕由着她去,她就变本加厉常把顾凡气的跳脚。
说来也稀罕,在这个家族里,她能讨人人喜爱,唯独顾凡一家能见到她刁钻古怪脾气暴躁的真面目。如果父母在家,她又是一副小家碧玉温顺乖巧的模样。难怪她要给自己的网名取名为——伦敦的天。
她的心就和伦敦的天一样,变幻无常,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温热凉寒无一不有。
说到天,顾凡开学的这一天下了中雨,恰好没带伞。这种天气自行车是不能骑了,于是只能搭同学黄军的伞到公交亭下搭车回家。
刚走出校门口就看到家敏明媚若花的笑颜,她穿了件粉色朝气的羽绒服,黑色小脚裤,一明一暗的倩影,踩着一滩一滩浅洼,伸出手来,“给,你的伞。”
顾凡接过格纹伞撑开,从黄军的伞底下钻出来。
“你怎么来了?”
家敏宝蓝色的瞳孔一闪一闪,在阴沉雨水声中笑如银玲悦耳动听。“怕你被水冲走了,没人收尸咯。”
顾凡被损多了也就波澜不惊,“走吧,带你搭公交。”接着面向另一人,“黄军,一起吗?”
黄军目光停留在家敏身上好一会后,迅速点头,生怕失了面子。
家敏笑嘻嘻地收了伞,跳进顾凡的伞下。顾凡无奈地把伞往她那边靠,还一边警告她别老踩水。
她自然是不答应,用力往水洼一蹬,水溅得顾凡满满一裤脚。大冬天里,他欲哭无泪。
家敏平时住在学校,周末回家有司机接送,没搭过公交,这会子正在公交站亭下东张西望,人群里上窜下跳。赶在车来前顾凡赶紧把她揪到自己旁边,觉得匪夷所思,我妈怎么会让这傻妞来给我送伞呢。
过一会,家敏安分了许多,他稍稍松气,却又在她下一句话里差点重心不稳摔下站台。
前面驶一辆绿色公交,车窗上挂着八路二字,家敏咦了一声,兴奋地说道,“嘿黄军快跑八路来了!”还有一些同行也许相识的学生都抱在一团笑得潦倒,一塞耳机哼DJ的非主流哼着哼着身子都弯了,不知在哭还是在笑,老大爷睨了眼,心想非主流没一个正常!谁爹给他孩儿取名叫皇军?
顾凡窘迫,押着家敏上车,时不时回头给满脸黑线的黄军道歉。他看着她不停颤动的肩膀,怒道,“你故意的?!”
家敏收起笑,接着阐述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昨天没骑车上学,我就骑你的车,四处晃,看到有个大叔带儿子拖三轮车卖烤地瓜和玉米,没人买,然后我开玩笑问大叔两根玉米5块卖不卖。他说姑娘我一根只买2块。我觉得他诚实就买了。”
所以呢?我们家敏好心了?
“哈。”家敏仰身躺在靠垫上,微微笑,“一切都是因为我,太无聊了。”
顾凡俊眉紧蹙,“我怎么越来越不懂你?”
家敏阖上眼皮,睫毛安静垂下,面容纯洁清澈,看不出任何思绪。
此刻。她稍稍放松。
一年没有见过母亲,阿温又哭又笑,亲情什么的永远不会在时间的冲击下退化,思念反而疯长。
方爱玲坐在阿温的书桌上,圆润修长的手指翻着作文本,脸上的笑容越堆越厚。还记得她握着阿温稚嫩的小手一笔一画写过一纸歪歪扭扭,母女两相视哈哈大笑。如今,阿温的字已经工整的不像话,也已经没有她教过的痕迹。老师评语里的批评以及赞扬,都是她所陌生的。我们阿温语言运用很娴熟了吗,我们阿温细节描写不够细腻吗?
唉,方爱玲轻轻叹气,实在错过太多,她轻抚阿温细白手臂,温言软语,“好了吗?”
阿温不知阿妈何时剪了短发,又在黑黝黝的短发里发现了白丝,莫名其妙烦躁地拨弄,“再等等,就快找到了——”
方爱玲微微笑,拾起阿温的手缠绕胸前,轻轻落吻,“傻瓜,老了就是要长白头发的。”
阿温低头,盯着那根闪闪发亮的银色发丝,自己额头上的青丝扫到眼角,酥酥痒痒酸酸涩涩。“去染染吧?”
方爱玲不理会女儿好似见不得生老病死的那股执拗,一边又一边地问,身体有不舒服的吗。月经经期循环规则吗。有没有什么事想做的。
阿温淡淡脸红回答,身体都很好,也没有什么事,恩...就是星期日能不能带我去趟游乐园,上个礼拜同学去了说是很好玩...方爱玲让女儿绕到跟前,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想要做的,非得和我一起吗?”
“也不是非得一起。”阿温并不想做个缠人的小孩,“如果你忙,赶着回去我们下次好了。”
下次吗?阿温想,这就是客套话吧。
“做过山车会晕吗?”方爱玲突然一问,这好像表示她没有拒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错过了陪伴的最佳岁月,如果连一次小要求都不允许,哪有这样的母亲。
“恩...晕吧。”
“不晕就奇怪了,我和你爸第一次做过山车,差点吐倒在车上。”
阿温一楞,傻傻望着阿妈粉染双腮,那是不曾见过的美丽,于是好奇心像成群蚂蚁密密麻麻接踵而来,“阿妈,你给我讲讲你和爸爸的故事好嘛?”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