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骏坐在张翠身边,为她掩好了毯子,他正要躺在江灵渊小小的躯体一旁,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高兴地道:“小翠,你猜,我今天在外面看见了什么?”张翠奇怪的看着他,轻轻地说:“什么好事情?”余骏用极为轻,极为慢的语调讲述了他在张翠生孩子时看到的奇象。说完,他顿住,看着张翠,张翠惊异的看着江灵渊,又看了看余骏,说:“真的?”余骏喜不自禁,他强抑着自己的喜悦道:“当然是真的!咱的小水将来定会了不起,早晚功成名就,文韬武略没有他不精通的!这是我爹告诉我的——凡伴异相生者,必成大业!”
声音渐渐消失,光影闪烁,终于,屋内归于黑暗。
两人就在对江灵渊的未来无限的憧憬中睡去,房内传来轻轻的鼾声,像怕是惊扰雨滴的落下,又抑或是怕打扰小孩淡淡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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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滂沱过后,终于转为淅沥,最后停了下来。皓月当空,天被洗礼的格外明亮,这雨后天气竟有星星挂于长空。
入夜,四下归为寂静。月光打在余骏家低矮破落的梁上,显出从未有过的美丽与绝美。这是秦时明月,秦时人们从未见过的明月。一如被水洗过的银镰。
【注】云中郡:秦汉云中郡治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东汉末郡废。
第二节我是神仙!
江灵渊这一昏睡就是好几天,三天后,急坏了的余骏夫妻从亭长那里请来了当地有名的医工简千环,简医工来到余家,看了看他的状况,沉吟不已,沉默一会儿,他方才开口道:“这孩子内虚,本来已是早夭之象,但是奇哉怪也,现时心脉有力,着实让老夫琢磨不透。哦,你们不用担心,我开几副调理的药,先给他服下,应无大碍。”余骏、张翠好一阵相谢。简医工看着他们破败的小屋,终是不忍再向他们索要昂贵的医药费,几番推辞,仅收了原本四分之一的价钱,这让余骏夫妇感激不已。
第七天,不知是否是药的效力,江灵渊缓缓醒了过来,他真是希望七天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还是从前。但他失望了,眼前仍是黄土屋,仍是一身土里土气的便宜父母。“小水?醒了?——太好了!”余骏看着睁开眼的江灵渊,高兴的叫了起来,原本黯淡的眸子也重新焕发了光彩。
张翠走了过来,抱起襁褓中的江灵渊,一脸慈爱:“来,叫娘!”江灵渊瞪大眼睛看着张翠,看似好奇,其实他是愤怒——你等小小凡人,竟敢让九天上仙称你为娘?真是不知其可!张翠看着江灵渊睁着大眼睛却毫无说话的意思,原本期待的充满红晕的脸暗了下去。余骏抱过江灵渊,将他的额头贴在自己脸上,期冀的说:“来,儿子,叫爹!”江灵渊恶心的别过脸去,不让余骏满是皱纹和黄土的脸靠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心里充满不满——我是神仙!我是神仙!你等凡人竟敢……他还没想完,直觉太阳穴鼓鼓的胀痛,那毫无音韵的乐曲又在耳边响起,他痛苦的大叫一声,吓了余张两人一跳。
江灵渊在疼痛中陡然明白——一旦心存蔑视凡人的想法,这该死的音乐便会想起,自己的大脑便会无比的痛苦,于是他艰难,极不情愿的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余骏和张翠两人对视一眼,开心的笑了,同时,江灵渊的头也不再疼痛,仿佛刚刚所经历的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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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十次,又去了十次。转眼间,十年的光阴流水般逝去,江灵渊也十岁了。十岁的江灵渊瘦瘦小小,一看便是营养不良的模样,这让余骏和张翠非常担心,因为每当他站在外面时,总让人担心一阵风会把他吹走,但让人欣慰的是,自刚出生那会儿一场让人担心的病过后,江灵渊的身子坚实得很。
但没有人知道江灵渊的真实情况。虽然他没有了仙元力,但现在的他却有强健的身体,又有无比大的力气,这让一向信奉法术与灵巧格斗术的江灵渊气愤不已。
江灵渊知道,一旦心存蔑视凡人界的想法,自己的脑海中便会想起那古怪的声音,脑袋也会相应的疼个不停。所以十岁的他异常沉默,平素话不多。
因为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念过书的余骏家中也没有多少书籍,但为了让江灵渊多些知识,余骏忍痛拿出钱购买了几本法家著作,教给江灵渊念。江灵渊不屑的看着面前摆放的两本陌生的法家书籍,嘟囔道:“爹……我是神仙!”余骏笑着说:“当然!要不然怎么能看得懂?”“我的意思是——神仙不看这种书!”江灵渊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恐脑海里再想起那可怕的音乐,所幸,音乐并未响起。
余骏当然不肯,他无法带着儿子拜官吏为师学习法令,只能托人买回些书亲自教导,一心一意想要把儿子培养成才。江灵渊见他的父亲一副毫不死心的样子,愤道:“我才不学这低……”话还没说完,江灵渊就又感到一阵头痛,忙改口说:“好,好,我学,我学还不成吗!”余骏来不急思考儿子的态度为何转变的这么快,他的心里一阵喜悦压抑不住,嘴角溢满了高兴的笑容:“儿子!走,进屋去!”江灵渊等脑袋不再疼痛,耷拉着脑袋跟在一脸喜悦的余骏身后,却是再不敢有半点不满的念头了。
江灵渊最喜欢每天的傍晚时分,因为那时有他可以独立思考的时间。今天仍不例外,他坐在黄土阶上,呆呆的看着农家的炊烟袅袅。秦朝的饭菜品种少得可怜,油盐在贫困人家几乎没有,肉也吃不到,他不由得想起在仙界的琼浆玉液和玉盘珍馐,不自觉的哈喇子直流。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