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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南泽夜族有巨宝,足以养天下
  七大名门之一的逍遥宫,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的消息不胫而走,四海皆惊。雕梁玉砌、飞檐画栋,全被烧成焦灰,逍遥宫宫主更是惨死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各方势力或明或暗地涌入长苏,探查虚实。百年屹立的建筑成了一片废墟,由不得人不信。
  千里之外,贵气逼人的太师府中,赵豫听完探子的报告,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颓然瘫倒在黄杨木圈椅中。探子有眼色地退出去,夜萝柔柔地依挨过去,手抚着赵豫的胸口顺气,担心似的柔声安慰。赵豫推开她的手,失神地喃喃:“不在夜族大寨,不在地道,不在何田青手中,除了这里不可能有别处了…竟然烧了…竟然烧了…”
  “什么烧了?”什么东西,竟能让赵豫如此大受打击?
  赵豫防备似的抬眼看她,继而又万念俱灰一般,喃喃道,“宝藏…南泽,夜族的,宝藏。”
  宝藏?夜族的?
  “阿萝也在逍遥宫停留过几日,并不曾听说有什么宝藏啊?”
  赵豫嗤笑一声,“那么重要的宝藏,怎么会让你知道!”
  夜萝忽略他言下的嘲讽意味,用蛊惑般优美的声线说,“夜族宝藏的传言阿萝也听过,不过,听说只是谣言。太师为何如此确信…?”
  “不,不是谣言,是有的!”赵豫望着虚空,声调透出热切,“这可是东唐开国的高祖皇帝,亲自说的!”
  遥远,遥远的一百多年前,高祖皇帝器宇轩昂,统一六国,建立东唐,趁着平定四方的豪情,视察边疆。人马浩浩荡荡到了西南边界,遥对南泽夜族大寨,停车立马,金口圣言,讲了一句:南泽夜族有巨宝,足以养天下。
  这话被当时的马前卒亲耳听到,记在心中。
  “当时的马前卒,就是赵家先祖,赵松。这件事在赵氏家族中代代流传,赵家每年都有人为寻宝奔赴南泽、死在南泽。为了能够彻底地搜寻,家族不断积累权势和地位。到我父亲赵权那一代,终于官至太师,成功说服皇帝,向南泽出兵,我也作为文史官随军。那场战事持续三年,我费劲心机躲过别人耳目,一直在周边寻找,到处都没有找到。所以我笃定宝藏一定在夜族大寨里。然而最后一战前夕,探子发现了一条地道,夜族竟挖了地道要逃出去!为免宝藏被带走,我向寒九城进言,将他们赶尽杀绝!然而寒九城妇人之仁,有意放他们离开!我只好趁他们出外迎战的时候,自己带了炸药出去,炸开山口放出毒瘴,让夜族人和宝藏都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然而毒瘴过后我再去寻找,整个夜族大寨我都翻遍了!还留有毒瘴的地道我也含着化毒丹去过了!还是一无所获!
  我气急失望之下,曾在原野中怒斥先祖所言不实。我以为四野无人,没想到还是被山野小民听见,将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夜族宝藏的谣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当时我已心灰意冷,放弃了代代相传的宝藏传说,专心营权,终于坐上了父亲的位置。直到何田青的出现……
  阿萝,你说,宝藏怎么会是假的…我们赵家不知有多少人为此送命,它怎么能是假的?阿萝?阿萝?”
  赵豫得不到回应,困惑地回头,却见他一向温柔娇弱的爱姬满脸震惊之色,包含着令他陌生和恐怖的憎恨。
  原来…原来!让她国破家亡,让夜族全族不论老幼被毒死在暗无天日的活人墓中的,不是中原皇帝吞并的野心,而只是一族人的贪婪!为了根本不存在的宝藏!!
  夜萝爆发出可怖的大笑:“好!好!萧百川自作聪明以为困住了我阻止了我!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没把我送去皇宫,正好把你送到我手上!”
  赵豫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么多年来,明争暗斗、明枪暗箭的他什么没见过,但现在对着这个绝美无瑕的女子他却感到毛骨悚然的可怖!
  “阿…阿萝?你说什么皇宫?什么萧百川?”
  夜萝冷笑。书房墙上一把镶宝七星弯刀,高度正顺手,夜萝一把抽出翻手一挥,鲜血喷出如泉,赵豫头颅滚落,兀自不瞑目!
  “啊——”
  端茶水进门的丫鬟吓得面如土色,手中上好的珐琅瓷器摔碎,尖锐刺耳。丫鬟看到夜萝手中的刀,像看洪水猛兽一般惊恐尖叫:“来…来人啊!!!杀人了!!老爷!!”
  重臣家中必有护卫,听到尖叫声迅速赶来,抢进门时,夜萝刚刚扔下手中刀,拎起一角白绢优雅地擦拭手上血迹。护卫头子是个老兵,一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绝世美人脸上带笑,拭净双手,踢开脚边头颅,妖艳诡异。
  护卫头子头皮发麻,认出地上的尸体更是六神无主,勉强维持神智喝道:“大胆…大胆妖女!竟…还…还不束手就擒?!”
  夜萝冷笑,“就凭你们,还想碰到我分毫么?”
  护卫头子胡乱说几句反驳的话,却真的没有人敢上前。夜萝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竹笛吹奏,那声音并非乐曲,诡异复杂,在此场景下愈发不似活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不知从何处涌出无数蜘蛛毒蛇,一干护卫都头皮发麻顾不上夜萝,疯狂赶开不断扑上的蛇虫,小丫鬟吓得动弹不得,转眼被毒蛇淹没,两眼一瞪死了。
  夜萝不慌不忙地换个曲调,远处传来清鸣。一人多高的巨鸟从山林中翱翔而出,落入院中。夜萝展一展裙摆,笛声不停,满地蛇虫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她傲然莲步轻移,以王族高贵的姿态翻上鸟背,升入碧空,女神一般睥睨苍生,飘然远去。
  这鸟是代代跟随夜族王族的神鸟,一生只产一卵,产完即死,世间永远只有两只。她离开南泽时带出,一路带来了京城。神鸟日行三百里,转眼已出了京师,落在一处无人荒野。神鸟俯下头,让夜萝从容下来。时至秋日,满地枯黄干草,一路清流,缓缓流淌滋润大地。夜萝在河边跪坐,对着河水整理好衣冠容貌。神鸟静立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夜萝抚着自己脸庞,冷笑自语,“中原话说造化弄人,果真…”
  她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虎骨刀柄,狼皮刀鞘。这刀是夜蓝所赠,王宫之物,她一直随身携带,从不轻易取出。她取下刀鞘,刀面光亮如镜,刀刃吹可断发。素手握住牙白刀柄,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入腹部,嫣红鲜血迸出,红白相映,凄美异常。夜萝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刀锋下走剖开腹部,然后抽出,再一刀刺入胸口,没至刀柄。
  大仇已报。报仇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如今,已丧失了。
  神鸟发出凄厉的哀鸣。但夜萝几乎听不到了。她像被投入水中,说不清是耳鸣还是耳聋。
  夜族相信,灵魂生于大地。随着肉体的归散,灵魂也可回归万物。可惜中原地势平坦无趣,没有人为她洞葬。只好托付野鹫豺狼,食去她的内脏,食去她、被仇人玷污过的身体……
  夜萝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生气地后仰倒下。纤细匀称的双手摊开,落在几乎散开成整圆的华美海棠色锦缎裙摆上,如同巨大花朵上的白蕊。绝美的一双凤眼映着万里无云的碧空,也染上微弱难辨的幽蓝。
  今日的天色,与故乡的像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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