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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夜越之
  十年过去。他英挺的眉目依然俊朗,只是不再年轻,不再像毛头小子似的整日发出跃跃欲试躁动的光彩。
  他怕有人趁他不在为难她,就带着她一起去王宫。她这才知道,他翩然回归并不是为了她。
  “夜王。我在中原得知,中原皇帝野心勃勃,将要攻打我国,预计不过三日即至。”原来他是在中原得知了大将军寒九城出征南泽的消息,特地日夜兼程赶回来通知族人早作防范的。
  夜越之当年远走中原杳无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他突然出现,还带回战争的消息,族人一片哗然将信将疑,王族表示需要商讨再决定就把他弄出了王宫。他通报完消息也没更多事可做,拉着夜桑四处转悠。他今年已经三十一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握着她的手。在他心里她不论是十九、二十九还是六十九岁,永远都是他宝贝疼爱的邻家妹妹,有一副好嗓子和招人疼的娃娃脸。
  他们走到夜桑家门口,原本的亲家现在的仇家正在门口等着,见到夜桑马上破口大骂,上前要揪住她。他在前面轻松拦住,皱眉询问内情。死者的娘连哭带闹地说了一大串,他总算闹明白,惊讶地回看她。
  她又尴尬又懊丧又紧张地别过脸,只听身边人温和歉然道:“这件事其实是我的责任。”她惊讶地抬眼,男人镇定自若地继续说:“实不相瞒,我与阿桑自幼已有白头之约,只是去中原后脱不开身迟迟未归,阿伯才许了这门不能作数的亲事。事已至此,再责怪也无用,就由我来向各位赔罪,请大家节哀顺变吧。”
  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三锭金元宝递给死者的娘。夜族地小国小,普通贵族哪里见过这么多黄金,直接呆住,反应过来后连忙揣着金锭子回去了。原本一个三十几岁的痴傻男子,养在家里也是一大麻烦,来闹事也只是气不过,其实非要把夜桑弄死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有人愿意白白给他们这么多钱,哪有不伸手接着的道理。
  要她性命的事,就被他这样轻松摆平。他回头浅浅一笑,领着她继续往河边走。
  “都要成亲了?”
  “我不想嫁,家里硬逼的。倒是你,骗人都不带眨眼的,比以前强多了。”
  他狡黠地一笑,带着年少时的印记,“那不是为了你么。”
  她也笑。那谎言如此美好,她几乎要相信了。流水潺潺,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哗啦作响,她随着他,恨不得永远就这样走下去。
  夜越之找个树荫拉着她坐下,神采飞扬地同她讲中原的轶事。
  “本来想一回家就告诉家里人的,但是遇到你那件事,只好继续瞒着了。我只告诉你,你可别说漏了啊,”他靠近她说话,她像小时候一样满心欢喜地侧耳等着分享这个秘密。
  “我在中原已经成亲了,有两个孩子,我当爹了!”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彩,喜不自胜的样子,“那个姑娘叫萧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等打完仗你一定要来中原见见你嫂子!你肯定会喜欢她!”
  她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彻底呆住。
  成亲了?嫂子?
  她知道他从没给过承诺,也知道他不曾知晓自己的心意。可是,她爱他、等他整整十年,为了他连人都敢杀,事到如今才告诉她,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痴心付错么?
  他见她脸色不对正欲询问,邻居家的阿虎这时火急火燎地跑来叫人:“越之哥!夜王要见你,卫兵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匆匆离开。夜桑独自在树下呆坐许久,终于扑倒在繁茂扎人的草地上,椎心泣血、万箭穿心。
  -----------------------------------------------------------------------------------------皇室的祭祀祭拜过天地,召唤神鸟鹰王携带自己高飞打探军情。鹰王能日行三百里,带着祭祀到汉军前面晃了一圈又回来,不过两三个时辰。夜越之所言得到证实,王室震惊之下也立即开始招兵买马、聚集各寨做准备,恰逢王后怀胎十月即将临盆,一时间王室手忙脚乱,举国上下气氛紧张压抑。夜越之毫不犹豫地就进了军队。他也是贵族出身,一入军就是伍长,手下管着五个人。夜桑作为少数有驭兽之能的人,也无条件参军,成为‘兽神部’的一员。
  如夜越之所说,三日后寒九城率领大军抵达庆南,与夜族大寨遥遥相对,发函致夜王,以叛乱的罪名为由令他交出王权。夜王断然拒绝。于是寒将军大手一挥全军扎营整顿,第二天一早,强攻夜族大寨!
  夜族大寨地处山岭之间,地形复杂,道路纷繁狭窄,易守难攻。寒将军一声令下,杀声震天。寨中王宫里的王后被这声音一吓动了胎气,在刀枪激鸣中产下一名漂亮得惊人的小公主,赐名夜萝。
  当时的夜族主将是王子夜尘。敌军难以靠近夜族大寨,夜尘也不愿冒险让他们过于接近,两军不约而同地在寨前的一片空地相会混战。夜尘在惊天动地的打杀声中嘶吼,兽神部得令而出,列在夜军的最底线,拿出各自的器物操控虫蛇。夜族中能够御兽的本就是少数,其中一般都能够操控虫蛇,其上能操纵禽鸟的不过寥寥数人,再上能够驱使豺狼虎豹、驯服灵兽神鸟的,不过祭祀一人。因此虽然在生灵众多的南方郊野,为避免操控不当伤到自己人,兽神部只合力召唤大量虫蛇协助。汉军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全都被铺满地的蛇群虫群吓得头皮发麻方寸大乱,夜尘乘势追击,硬将人数两倍于己的汉军赶回庆南城内!
  夜尘凯旋而归,回来发现自己竟多了个小妹妹,可谓双喜临门,当晚夜族上下欢庆,大家都在猜测也许这场仗打两三个月就能打完,还能赶上冬季的围猎。
  另一边,寒将军回去后痛定思痛,在庆南偃旗息鼓按兵不动,一边命士兵四处搜集艾草回来雇妇人编织草甲,一边捉来虫蛇训练士兵的胆量。一个月后汉军突然爆发大猛攻,全军铠甲外都穿了艾草编甲,蛇虫效力大减。夜军投鼠忌器碍着山林不敢火攻,只得借助地形硬拼。这一战从清晨打到傍晚,日暮时分夜军突然退潮般迅速退回寨中,寒将军心疑有诈不敢追击按兵不动,却不想这片刻的犹豫正是夜尘的目的!他们的祭祀早已推算好,这日卯时三刻,瘴毒出谷,必经此处。时间一到瘴毒果至,夜军早已退避回寨,汉军不进不退,恰好完全暴露在瘴毒下!
  寒九城远远看见白色浓雾就已经觉得不对,下令全军撤退。怎奈毒瘴速度极快,转眼已淹没整片空地,一些士兵跑得稍慢,离开瘴气太迟吸入毒瘴太多,当场倒地而亡。这一仗又是汉军狼狈大败,寒九城回去一清点,死伤近半。
  那时的寒九城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由于在西荒打仗功绩卓绝而被提拔上京,正是跃跃欲试,想要扬名立万的时候。原以为这个地处偏僻的小国不过板上鱼肉,是他手到擒来的功勋,没想到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寒将军退而思过不敢再轻敌,一面开始认真研究南泽的地形和毒瘴,一面上报天听,请求稳定的军饷供应和士兵补给,准备打一场耗日费时的硬仗。
  那场冬季围猎一拖再拖,终于还是没能成行。
  仗打了将近一年,兽神部的成员有死有伤然后被新的更年轻的人替换。夜桑从开始的‘阿桑’变成‘夜桑’到现在的‘桑姐姐’,俨然已是兽神部的骨干。而夜越之,由于精干敏锐,自身能力又强得吓人,已经由伍长提升为校尉;当初他手下带的五个人,受到他调教也都有些过人之处,一个个都提升为小军官。夜桑私下也问过夜越之那种奇特精妙的打法是哪里学来的,他果然回答是中原,就是萧昙——他三句话不离日思夜想的宝贝妻子——的父亲教他的,还说这在中原叫做‘武功’。
  又是一日毒瘴出谷,祭祀算好了毒瘴退回的时辰,夜尘被近日的伤亡逼得兵行险着,下令左军精锐协同兽神部,在毒瘴回谷后夜袭汉军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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