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尘并不答话,却明显加快了脚步。二人沿声寻去,哭声越来越是清晰,终于,拨开一挂低垂的繁枝,赫然只见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孤零零躺在一株粗壮的大树下面,四下里却不见有人。
唐婉瑶快步奔过去将婴儿抱起,叫道:“楚大哥你快来看!多可爱的孩子!”
楚莫尘走上前去,只见那婴儿最多不过两岁左右,果然生得浑圆粉嫩,眉眼精致,便似年画中的娃娃一般憨顽可爱,看绒发修剪的样子,显然是个男婴,小小的身子被红缎襁褓裹得严严实实,衬得他本来便嫩如粉蒸的小脸愈发的白嫩剔透如若玉雕。
唐婉瑶再如何泼辣刁蛮,却也毕竟是个女子,立时被这婴儿勾起了满腔的柔情,她满脸爱怜,小心的将婴儿抱在怀中,道:“是谁把他丢在这儿不管的,难道不怕山里野兽伤了他?”
看着这肉滚滚的小婴儿,楚莫尘的神情也不由得温软了下来。他见婴儿襁褓是用整匹的丝缎绣制,质地柔软,绣工精巧,如此看来,这孩子若果真是个弃婴,起码决不会是因为迫于生计才被丢弃。
他沉吟道:“打开襁褓看看,或许会有些书信之物放在里面。”
唐婉瑶见他不但面色转和,而且居然数日来第一次主动同自己说话,不由得心花怒放,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将婴儿轻轻放在地上,伸手去解他的襁褓。谁知一层打开,里面居然还是一层裹得仔仔细细的丝缎襁褓。
唐婉瑶便是一愣,正想继续去解,却发现在那第二层襁褓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只是被孩子的身子遮住,只露出一小段金灿灿的细链。
她心中好奇,便想取出金链看个清楚,谁知右手刚探到婴儿身下,指尖突然触到一样奇寒之物,整条右臂瞬时间如被冻住了一般,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一道寒流从指尖急速渗入,流遍全身,还不等她有何反应,已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婉瑶惊疑不已,抽回手来仔细察看,却并未发现丝毫异样的痕迹。
楚莫尘道:“你怎么了?”
唐婉瑶暗暗运气,未觉有异,当下一笑:“没事。”
她轻轻翻过襁褓,只见婴儿身下压着一片小小的金锁片,宽约半寸,长不过两寸,穿在一条纤细的金链上,阳光下光华湛湛,炫目异常,似乎并不是以凡金打造。
唐婉瑶拾起锁片,见上面深深刻着一行小字,轻声念道:“死作鬼夫妻……”读罢不禁喟然摇头,将锁片递给楚莫尘,叹道:“看来他爹娘倒是一对痴情人,只是刻下这种话来,未免太过不吉,不知他们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这里,是为了避仇,还是——”她原想说这婴儿也或许是哪家朱门大户遗弃的私生子,却忽然心念一闪,顿住话头,只是定定的看着楚莫尘。
楚莫尘已将男婴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可是除了婴儿身上叮叮当当戴得满满的一堆手镯脚镯护身符长命锁之外,既无书信,也再无其它信物。他正信手逗弄着孩子,一抬头,忽见唐婉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禁微一皱眉,道:“有事么?”
唐婉瑶脸上神情古怪,道:“楚大哥,两日后的婚礼,你打算要怎么办?”
楚莫尘本已被那婴儿感染得有了些许笑意,一听此话,瞬间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冷冷道:“我自会叫二师弟代我传言江湖取消婚约。我说过不想再谈这些事,唐师妹忘了么?”
唐婉瑶垂下了眼帘,低声道:“陈师兄么?他——他……”
楚莫尘心头一紧,道:“二师弟怎么了?”
唐婉瑶缓缓道:“他走了。师姐被你赶走的那天夜里便走了,没留下一句话,也没同任何人打过招呼,大概——大概他作证揭穿了师姐的隐事,害你伤心,自觉对不起你,不愿再呆在山上。”
楚莫尘不禁黯然:“我又不会怪他,二师弟这又是何苦?不知他会去哪里,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唐婉瑶幽幽望着远处,眼中什么晶亮的东西匆匆一闪,却又飞快隐去,顿了一顿,道:“楚大哥,你说要传言江湖取消婚约,那么,理由呢?”
第三十章一朝心期
楚莫尘一呆。他这些日来浑浑噩噩,脑中乱作一团,确是从未想过这件事情要如何善后。
唐婉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沉声道:“要把事实公告武林么?”
楚莫尘断然道:“不!这件事绝不可以让任何一个外人知道!”
唐婉瑶目光锐利:“为什么?”
楚莫尘冰冷的脸上渐渐浸满了浓浓的哀伤,喃喃道:“为什么……你难道当真不懂?如果此事传扬开来,她……她日后在江湖上,又当如何立足?”
唐婉瑶冷然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况且江湖上风头最健的一对金童玉女居然突然悔婚,当然要传个满城风雨,你认为能瞒得过去么?”
楚莫尘默然不语。
唐婉瑶道:“她这般负你,难道你还要处处护着她?”
楚莫尘缓缓垂下头去,半晌,轻轻道:“是。”
唐婉瑶不觉眼中蓄泪:“是不是只要她可以不受伤害,无论你自己牺牲掉什么,也都不会在乎?”
楚莫尘眼睛顿时一亮:“你有办法?”
唐婉瑶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道:“有。娶我。”
楚莫尘不禁呆住,道:“什么?”
唐婉瑶道:“娶我!而且还要公告天下,说这孩子是你我二人的骨肉!这样一来,江湖上必会哄传是你楚莫尘浪子薄幸,负她水倚篱在先,只要她寻一个僻静的地方悄悄把孩子生下来,又有谁会知道其实是她——”
楚莫尘喝道:“荒唐!”
唐婉瑶静静的看着他:“随便你。你可以想一个更好的方法护住她的名节。”
楚莫尘的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摇头低声道:“我不会喜欢你的。”
唐婉瑶道:“我知道。”
楚莫尘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娶你?”
唐婉瑶眼圈一红,幽幽道:“因为我喜欢你。”她失神的望着楚莫尘的脸,轻声道,“我不奢求你的心,只要能守着你的人,就好。”
楚莫尘道:“如果连人也得不到呢?”
唐婉瑶惨然微笑,哑声道:“那也没有关系。我只求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其它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楚莫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他冷冷开口,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带上这个孩子。两天以后,我娶你。”
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