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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秦天斩一掌拍出,只将水倚篱逼开便罢,并不追袭。水倚篱却知自己此时已是俎上鱼肉,只消他愿意,数十招内便可将自己毙于掌下,心中一寒,面色瞬间苍白。说来也怪,她虽明知今日多半在劫难逃,心中却似乎并不觉得如何害怕,既不软语相求,也不发狠拼死,只是站在当地愣愣的出神,一个念头不断的在脑中盘旋来去,痴痴暗想:“我死了以后,他……他会记得我多久?”想到未婚夫君楚莫尘,她心中不禁一阵馨甜,一阵酸苦。
  过了好天晌,她缓缓回过神来,惨然一笑,一咬牙横刺在胸,打定了主意索性与敌人搏个鱼死网破,即便伤不到秦天斩,黄泉路上,至少也要拖上个阮红罗作伴,才不算死得窝囊。
  她刺尖上挑,正欲再攻,便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两人合斗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水倚篱一惊转头,这才见路旁不远处,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衣少年正勒马站定,向这边看来。
  秦天斩冷笑一声,道:“插横梁子的来了!”
  说话间,那白衣书生已翩翩然下马走近。只见他白面温润,眉目清雅,宛然是个颇为俊秀的文弱书生。
  阮红罗斜斜扫他一眼,手中蝎尾钩一扬,冷冷道:“大道通天无人挡路,考你的状元去吧!酸绉绉吊书袋的本事,可管不得这里的闲事!”
  书生微笑道:“夫人这话差了。天下的闲事天下人人管得,路有不平,小生倘若视而不理,岂不枉了圣人诗书教诲?”
  水倚篱不愿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受自己牵连,定了定神,转过头坦然向书生道:“多承这位公子好意,不过我们在此乃是了些私帐,还请公子不要插手。”
  书生虽自幼饱读诗书,却绝非迂腐儒生,自然听得出水倚篱话外之音。他淡淡一笑,随意的望了水倚篱一眼,哪知目光乍一触到她惨白却难掩绝色的脸,心头竟是蓦的一震,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猛地一记重撞,一时之间竟至出神。好在他毕竟涵养甚深,微一恍惚,便即敛住了心神,眉头微皱,一双锐利的眸子转而向秦天斩射去,眼中霎时间锋芒乍现,与适才文质彬彬的谦和儒生竟似陡然间换了一个人。
  秦天斩虽然为报家仇不择手段,却也绝非歹恶残暴之辈,生平从不向老弱妇孺动手,而唯一一个毙在他掌下的女人柳若眉也是嗜杀成性、半人半妖的女魔头。他原本便没想过要与水倚篱为难,怎奈妻子一心要劫持这位少女掌门以谋“绛花门”的独门绝术,一时劝阻不下。
  秦天斩知妻甚深,明白爱妻如此苦心孤诣,皆是源于对己的一片深情,一心想助自己早日成就绝艺得偿心愿,当下不忍过份阻拦,反正料想以妻子如今有孕之身,功力大打折扣,多半不是水倚篱的对手,他索性便稳坐一旁,静观二女相斗,待到阮红罗终于碰够了钉子,这才上前分解。而他适才拍向水倚篱的那一掌,也不过徒俱声势而已,只为退敌,不欲伤人,原想就此含混了事,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眼看满天流云将散,半路却突然杀出个小白脸来报打不平。
  以秦天斩的眼力,自然早看出这白衣少年身怀武功却深藏不露,绝非寻常书生。他眉头暗皱,眼见天色将晚,本不愿多生事端,可一见那书生鄙夷不屑的眼神,一身桀骜之气却不由得登时蒸腾。
  他悠悠走近两步,向书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微上扬,道:“怎么,这位朋友想是要英雄救美么?”
  书生微微一笑:“不敢,技痒而已,不过是想代这位姑娘讨教几招。”
  秦天斩朗声大笑,傲然道:“妙极!拳脚兵刃、如何说法,朋友这便划下道儿来吧,姓秦的这里拜领教诲便是!”
  那书生面色淡然,也不再多客套,白袖一展,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杆精钢点穴笔来,向秦天斩抱了抱拳,道:“那么小生得罪。”笔身一横,夕阳映照之下,雪亮的钢杆上闪映出一片炫目的金红色。
  秦天斩轩眉一扬,一反手“铮”的一声将寸步不离身畔的长刀抽将出来。此刀乃是他遍寻名匠仿造家传宝刀“狂饮刀”打造而成,较寻常大刀长了半尺,宽出一半有余,刀面遍布云波暗纹,通体散着一层凛凛青气,极是豪犷霸气。
  阮红罗修为眼力终究比丈夫差了一截,半点不曾料到眼前这文秀少年看似施施然温文尔雅,却居然也身负武功,且言谈神色间更是透着一股令人不敢轻犯的凛然之气,着实使人莫测高深,不禁纤眉紧蹙,暗替丈夫担心。
  那边厢,秦天斩已展刀与那白衣书生斗在了一处。数招交过,二人心头俱是一凛,各自暗道:“此人是谁?居然有这般身手!”心中揣测,手上却是毫不松懈,一时间刀劈乾坤笔走龙蛇,直打得难解难分。
  阮红罗见丈夫一柄寒刃劈斩自如,丝毫不显劣势,登时放下心来。她一向倔强气傲,从不肯轻易服输,刚才一时脱力被水倚篱抢占了上风,岂能心服?喘息稍定,柳眉一扬,向水倚篱道:“水掌门,适才未曾尽兴,咱们再来玩玩怎样?”
  水倚篱好歹是一派掌门,肩负师门百年荣辱,更兼她毕竟年少,难免好强气盛,别说自忖竭力相搏未必会输,就算明知必败无疑,也是宁死不肯示弱,当下冷笑一声道:“难得秦夫人有此兴致,水倚篱又岂是扫兴之人?”雪绫银星链一抖,千百银环“叮铃铃”清脆作响,甚是动听。
  秦天斩打斗间余光一扫,见妻子居然又同水倚篱动上了手,两道轩眉立时拧在了一处,沉声喝道:“红罗!你如今不比平日,安静坐着别胡闹!”
  喝声入耳,阮红罗猛然惊悟。她从来莽撞好斗不知自制,头脑一热便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幼子秦狂饮生来体弱,就是因为她当初怀子数月还与人逞强激斗,不慎伤到了胎气。适才同水倚篱相斗,时间不长便被丈夫适时拦阻,想来尚不妨事,可是如若再战,只怕难免便要伤及腹内胎儿。一念至此,她心中登时后悔不迭,动作自然而然便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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