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徐妙锦身子虚弱,朱棣和朱权的人马在途中这个客栈中停留了多日。而这些日子,皆是朱权寸步不离地照看着,她身上的伤渐渐恢复,情绪也好了很多。
只是每次见到朱棣,她都似是没有看到一样,不看他,不行礼,不说话,总之是视如空气。
起初他也绷着脸,摆出一副帝王之尊的模样,可次数多了,他心底开始慌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不论她如何生他的气,都不曾像这次这般,最后他终于从骄傲变成妥协,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日天清气爽,徐妙锦身上的伤基本痊愈,朱权搀扶着她的手臂道:“自从受伤就一直闷在客栈里,一定闷坏了吧?”
她微笑道:“还好。”
“我听客栈掌柜的说,今日是十五会有市集,听说很热闹,我带你去看看?”他笑道。
“市集?太好了,我正想买些胭脂水粉。”徐妙锦一听,立马来着兴致欢喜道。
这时,朱棣从他们的身后轻咳一声,背手缓步走上来,微蹙眉头凝视着徐妙锦道:“刚刚有人来报,说大师前些时日身子不适,都出来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
朱权闻后,满脸的不屑一顾。
徐妙锦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望着朱权道:“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挽着朱权的手臂大摇大摆地从朱棣面前走过,留下朱棣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他怒气冲冲地伸出手指着徐妙锦的背影,搜肠刮肚地说道:“徐妙锦,你放肆!”
正如掌柜的所说,市集果真热闹,叫嚷声和贩卖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杂耍的汉子更是魁梧勇猛。徐妙锦多少年不曾这样在外边的世界生活了,她仿佛是条被打捞上岸的鱼,窒息那么久终于回到了大海中。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可否痊愈,整个人欢脱如兔,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穿梭而过。
朱权带着小厮兴致勃勃地跟在她的身后,胭脂水粉、簪子骨扇、绫罗绸缎……她只负责高兴采购,他只负责欢快付钱。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正是黑着脸的朱棣,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朱棣此时恨不得一口咬死不远处,笑得无比灿烂的朱权。他真是理解不了女人这种动物,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就连看到个包子,她好像都觉得那就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
不过,虽然心下不舒服,郁闷难当,能看到徐妙锦如此高兴,他心底还是很欣慰的。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那年小溪里戏水的姑娘,就是这么灵动活泼。
日落西斜,市集散去后,徐妙锦才疲惫不堪地同朱权几人回到客栈。因是微服出巡,不能大张旗鼓,故而客栈里鱼龙混杂,除了三楼的所有雅间被朱棣包下来以外,其他地方仍有些散客。
回到房间后的徐妙锦坐在桌前摆弄着满桌子的物件,时而试戴发簪,时而试穿新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何不借此机会好好地享受生活,她不要再哀哀凄凄地活着,她也不要再畏首畏尾的活着。
至于今后的路,就交给今后,今日就好好地犒劳自己。
就在她穿着新裙美滋滋地对镜旋转时,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心下疑惑自语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正说着,便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便有个高大强壮的黑影迎面扑来,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若不是她站得稳,恐怕两个人此刻已经纷纷倒在了地上。
徐妙锦龇牙咧嘴地欲推开无赖般抱着自己的人,忍着铺天盖地的酒气道:“你快放手!”
“我不放!”朱棣含糊不清地低吼道,继而抱着她的双臂更是用力:“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又不见了,我绝不放手!”
她的心顿时柔软下来,一边搀扶着醉酒的朱棣走进屋,一边抱怨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将朱棣丢在床榻之上,她转身欲去倒茶,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猛地一扯,她便栽倒在他的怀中,醉的糊里糊涂地他一边抚摸着她的背一边喃喃道:“妙锦,妙锦你别走,别走。”
徐妙锦微微抬起头,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深情凝视许久轻声道:“我不走,有你在,我哪儿都不去。”
这晚,朱棣一夜都不曾放手,虽然这种姿势很疲惫,可对徐妙锦来说却甘之如饴,她听着他稳如山岳的呼吸,握着他温厚的大手,心底从未这般宁静过。
“妙锦,你别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夜半时分,睡得迷迷糊糊地朱棣突然在她耳畔呢喃着:“我好担心你,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妙锦……妙锦……”
她望着朱棣微蹙刀眉的面庞,心底柔软成棉,她含泪微笑,这些日子对他的冷淡,自然是因为她生气了。
她气他为何连一个解释都没有给她,就那样冷冰冰地赐给她一道圣旨,把她发配西北,她气他为何在她三步一回头离开时,他竟然连一面都不肯见。
当她醒来时看到朱棣出现在眼前,虽然很感动很想念,可仍忍不住要治一治他才好。
可她没想到平日里那般理智的朱棣,竟然会为此酒后失态,是啊,他一生从未醉酒失态,却为了她做了两次这样的事情。
翌日清晨,当朱棣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徐妙锦的床榻之上,心底充满了得意,他想象着等一下朱权见到自己从这个房间里出去,会是怎样挫败的表情。
看来,这个醉酒的苦肉计,当真是没白用。
这时,房门被推开,徐妙锦端着食盘走进来,他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放下食盘后,她坏笑着瞥了一眼床上装睡的人,故作惋惜状叹口气道:“既然还没醒,那这盘我亲自做的冰雪牡丹糕,看来是要送给宁王爷尝个新鲜了。”
话音还未落下,朱棣一个激灵便从床榻上翻身起来,甚至还未顾得上穿鞋,便跑到她的身旁,如同一个献殷勤的孩子般笑道:“谁说我没醒。”
这时他低头看到桌上的点心,精致小巧,香气扑鼻,便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徐妙锦努嘴拍他手背一下道:“还没洗漱呢。”
他傻笑着伸手去抱她,却被她一个转身躲开,见朱棣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徐妙锦笑道:“皇上慢慢用早膳吧,今天我要和宁王爷去骑马,先走了。”
说着,她笑着转身离开,留下朱棣一人赤脚站在屋内急的直瞪眼。
第九十二章 争风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