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斜靠在长亭木柱上闭目养神,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她,睁开眼只见十几个粗布大汉正聚集在长亭处。她本能地朝后缩了缩,这些人瞧上去并不像一般的商贾,各个人高马大,面目狰狞。
这时一个为首的中年男子凑到她身旁,一手摩挲着脸上杂草丛生般的络腮胡须,皮笑肉不笑地对她道:“小兄弟一个人啊?”
徐妙锦连忙起身正欲离开,一声闷雷炸裂开,豆大的雨滴坠在地上,急促而又惊心。她不禁心底紧张,面上却故作镇定。
那男人见她不理会,便同另两个贼眉顺眼的随从一同凑过来,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兄弟,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
徐妙锦顿时一身冷汗,猛地回身将那人推开,自己连退数步,半边身子已经露在亭子外淋上雨水。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给我上!”那汉子怒视着面前身材娇小的徐妙锦,大手一伸一把将她扯入亭子内,十几个男人立刻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她粗声粗气吼道,心底早已颤抖。
“干什么?你说我们想干什么?”那男人一脸贼笑,伸出手欲勾她的下巴,却被她手疾眼快打落。
“呦,脾气够大的,哥几个,今儿那车银子没劫到,算咱们晦气,可是没想到能遇到这么标致的美人,就当做是补偿了!”那人淫笑大喊道。
众人闻后,如同受了多大的鼓励,纷纷朝她伸出手跃跃欲试,她没想到此人竟早就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如今这荒山野岭,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她大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本姑娘都敢碰!”
大家突然停下伸出的手,面面相觑一刻,徐妙锦偷偷握紧双拳,极为镇定地背手而立冷哼道:“你们可知,本姑娘是谁?!”
“哼,你倒是说说你是何方神圣?看看能不能把哥几个吓倒?”为首的汉子冷哼一声,语毕环顾一圈周围的人,大家纷纷大声嘲弄跟着笑。
她灵机一动高声道:“我可是宁王的人!”
如今在大宁的地界,说朱权总要比朱棣管用。
众人一怔,纷纷互望,然后又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为首的汉子,那汉子转转眼珠思索一刻,突然嘲讽大笑:“你说是就是?老子会上你的当?哥几个,别听她胡诌,若真是,那我们今天可就有福了,连宁王的人都能碰到,更要尽兴才行啊!”
徐妙锦心底最后一道防线险些坍塌,头顶上是接连不断的闷雷回荡,亭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男人笑声浪语,还有徐妙锦惊声尖叫的哭喊,以及那似乎可以划破耳膜的布料撕扯声,仿佛是顷刻之间,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碎,散落一地,除了贴身的褥裤肚兜之外竟无一丝遮蔽之物,及腰长发早已凌乱披散开,她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
脸上的泪水早已纵横,嘴角渗透丝丝血迹。就在无数魔爪再次朝她伸过来时,一个男子醇厚的声音从亭子外传来,此刻雨势减小,那声音越发清晰透彻。
“葵老大,还以为你去地府问候阎王爷,没想到竟还有脸苟活人间,在此处为非作歹!”
众人纷纷站起来,不知人群中是谁惊惶喊了句:“宁、宁王爷!”
接着是扑通扑通的跪地声,还有无数小跑而至的脚步声:“王爷,此处已被包围,还请王爷示下!”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那汉子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打入天牢,听后审判!”朱权站在伞下背手而立,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徐妙锦从未这般狼狈,即便是那日遇到野狼,浑身湿透被朱棣抱回也不如今日般不堪入目。她匍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如今这样遇到朱权,难道真是命中注定吗?
如今想来,她欠了朱权两条命,这样隆重的恩情,叫她如何偿还?
她蹙眉狠狠心,暗自将舌头咬破,口中的鲜血顿时沿着嘴角溢出,再加上此刻这番模样,即便是素不相识之人也定会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何况朱权待她还算有情意。
朱权见地上的女子披头散发一动不动,雪白的玉背被长发遮挡住一部分,露出来的肌肤已留下点点淤青。这样娇小瘦弱的女子,如今这般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蹙眉朝着一旁的护卫递个眼色,那人便心领神会,走上前将徐妙锦的身子小心地翻过来,她此刻苍白的面色愈发憔悴,嘴角的那抹鲜红更是触目惊心。
朱权凝视眼前女子一刻,眉眼中瞬间便腾升起一抹诧异和心疼。他几步冲过去,推开扶着徐妙锦的护卫,她便软软地歪在了朱权的怀中:“静思!静思!”
她只是闭目一动不动,任由朱权脱下自己的长衫将她紧紧地包裹在里面,然后将她横抱起来,跃马而上,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府邸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就这样依偎在朱权温热的怀中,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悉数落在徐妙锦的耳中,她却不敢睁开眼,不是不敢面对朱权,而是不敢面对此刻的自己。
清泪滑落至嘴角,苦苦咸咸,好生难过。
若此刻的人是朱棣,他可否也会这般紧张担忧?
想到此处,她的心底一阵莫名的疼痛。
赶到朱权府中已是半夜时分,府中灯火通明,家眷仆人悉数守候在府门外,他的马蹄声在这样静谧的深夜愈发清晰,震得她心发慌。徐妙锦还未清醒,此刻可不是醒来的好时机。
她就这样被他抱下马,又被他匆匆地抱入府邸,甚至还未来得及顾上妻妾们行礼问安。
“大夫!快去找大夫!”朱权声音沙哑地对下人吼道。
府内顿时乱作一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徐妙锦心底除了一丝紧张之外,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朱权待她如此,她如何狠下心来完成师父的使命。
道衍临行前对她的嘱咐再次回荡在耳畔:“你要取得宁王的信任,趁机打探出他的朵颜三卫所在何处,还有务必弄清楚朵颜三卫的规模,以及他们的强势与弱点。朵颜三卫是宁王手中的一只秘密精锐部队,外界只知道他手中握有此部队,却没有人真正见过,更不知这支部队的具体情况如何。静思,这将是你将来复仇之路极为重要的一步,务必要尽力完成。你要切记,你的身份如今和燕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事情败露,你定要保全燕王,因为只有他才能助你完成复仇大业,这是为师对你的嘱托,也是命令!”
保全朱棣,难道就要伤害朱权吗?
她不懂,真的不懂。可是师父的话向来高深莫测,她除了遵循,别无他法。朵颜三卫是朱权的护命王牌,若是她将此事办成,那么将来这张王牌,不知可否还能再护他性命。
徐妙锦从未这样挣扎矛盾,一颗心就像要被拉扯撕裂般疼痛,一边是能助自己复仇的朱棣,另一边是对自己恩比天高的朱权。
到底如何抉择?该如何做?
她紧闭双眸,嘴角微抿,屋内的烛光分外明亮。虽是半夜,可是这里却站满了大夫仆人,朱权满目担忧的守在床榻边。大夫仔细诊了脉后对他拱手道:“王爷,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一些擦伤,许是受惊过度才一直昏迷不醒。待老夫开两服药,用了之后便可痊愈。”
闻后,朱权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一些,他双手紧握徐妙锦的手,低声对大夫道:“去开方子吧。”
几个大夫退下后,他命人替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继续坐在床榻旁守着她。见昏睡中的徐妙锦面色憔悴,似是更加消瘦,不由得怜惜上心,他伸出手将她耳边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温热的手掌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见他如此,宁王妃识趣地带着众人退下,房间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这一夜,朱权不曾合眼,徐妙锦虽始终紧闭双目,却也不曾入睡。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夜,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偶尔为她掖掖被角,偶尔轻捋她凌乱的发丝,偶尔蹙眉叹息,偶尔轻抿嘴角,淡淡微笑。
第二十章 险遭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