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庭院时,所有人都焦急地守在正院里,见白袍染血的朱棣急匆匆地抱着浑身湿透,衣着凌乱的徐妙锦赶回来,在场者无不倒吸冷气,诧异得瞪圆眼睛。
此情此景,如何叫人不去误会起疑,却又无人敢言语,大家彼此互望用眼神沟通此刻内心的疑惑。
燕王妃惊呼着迎上来:“老天,王爷这是怎么了?”
“快去叫大夫!”他不曾理会众人,只是急匆匆地抱着徐妙锦来到她的厢房处,一脚踢开房门,身后跟着一众人。
徐妙锦此刻又急又羞,却又无法,只好低着头红着脸,不敢去看任何人。
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之上,朱棣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握着她受伤的小腿蹙眉紧张道:“我要先把这布撤下来,否则若凝在伤口上再撤的时候会很疼,你忍着点。”
徐妙锦哆哆嗦嗦地点点头,他仔细将缠在她腿上的布一圈圈绕下来,好在此刻出血的情况有所好转,他暗自松了口气。这时大夫提着诊箱进屋行礼道:“王爷,请让老夫为姑娘诊治。”
朱棣连忙起身道:“快来。”
徐妙锦悄悄抬头打量立在一旁的朱棣一眼,心底百感交集,本是玉树临风的王爷,竟为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衣服染了野狼的血不说,还被撕坏,因抱着自己一路走回来,胸前的衣襟已经斑驳了许多水痕。
见她眼中蕴含着许多愧疚之色,朱棣只是报以微笑,以示安慰。
两人这样的细小举措,如今丝毫不差地落在朱权的眼中,自从见朱棣一路风风火火将徐妙锦抱回来,他的双拳便再也不曾松开,如今看到两人的眉目传情,更是怒火中烧,眼底蕴含的尽是妒意。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旁人此刻满腹心思都在揣度朱棣与徐妙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哪里还有心思去看朱权的反应。
燕王妃心下已是明了,她含笑走过来柔声对朱棣道:“王爷还是先去更衣吧,这里有几个大夫照看着,妾身等一下会派人替静思姑娘更衣,大家都在这里也不方便啊。”
朱棣闻后点点头,然后走到床边对大夫严声吩咐:“记得要用最好的药,若留下伤疤,本王为你是问!”
大夫连声应着,他又转过头语气顿时柔软,轻声对徐妙锦说:“我去去就来,你先休息。”
徐妙锦俯身做行礼状:“民女恭送王爷。”
朱棣不舍地望她一刻后转身随燕王妃离开,其他人见此情景,也都悻悻地跟了出来。
回到房间,燕王妃一边替朱棣更衣,一边笑道:“看来,回府要帮王爷办喜事了。”
朱棣笑而不语,踱步至桌前缓身入座幽幽道:“你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依你之见她可会愿意?”
“且不说王爷的身世地位,单凭王爷本人,难道还没有这个自信吗?”燕王妃打趣道。
朱棣含笑摇头对她说:“你不明白,她和旁人不同。”
“哦?哪里不同?”
“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他的眼眸深处泛着光芒,似是向往一般的渴望。这样的目光,燕王妃在他的眼中从未见过,即便是对自己也从未有过。
不由得,心底微微酸楚,她才知道这个女人对于朱棣而言,将与曾经入府的那些女子相比,绝不一样。
如今在朱棣的心中,她已经是独一无二。
因折腾近一日,被大夫包扎好用过药后,徐妙锦在婢女的服侍下沐浴换上新衣,躺下便昏昏睡了过去。睡梦中,她看到一袭白衣的朱棣眉眼俱弯望着自己。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因有朱棣的命令,故而任何人不敢去惊扰她,醒后早就守在门口的婢女连忙进门服侍她洗漱更衣,早膳已经备好,她简单用过后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早就说四哥金屋藏娇,果然不假!”
诧异地抬起头,只见周王朱橚和安王朱楹正笑着走进门,说话者正是安王。徐妙锦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跪地行礼,腿上暗自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叫她不禁蹙紧眉头。
“静思给两位王爷请安。”她低声道。
“快起来吧,腿上既是有伤则无需多礼。”朱橚倒是一副和蔼面容,微笑说着。
“谢王爷。”婢女连忙将她搀扶起身。
“上次在四哥寿宴之上我们便瞧见了你,你虽以丝帕遮面,我当时便猜想必定是个绝世美人,否则以我四哥的脾气秉性,一般俗世女子可难入他的法眼,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朱楹调侃笑道。
“王爷谬赞,昨日多亏燕王爷救了民女,民女才躲过一劫,燕王爷对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不过民女只是道衍大师的弟子,寄居在王爷府上,王爷看师父的薄面才对我较为关照,并非二位王爷所想。”她急着解释道。
朱楹不解地朝着朱橚互望一眼,正欲开口询问细枝末节,只听到朱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哦?是么?为何本王觉得这救命之恩于姑娘而言并非如你所说那般重要呢?到底是没齿难忘还是转瞬即逝,恐怕有待考证吧。”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许多不满情绪和质疑,徐妙锦心底怎会不清楚他为何这样阴阳怪气地当着旁人面指责自己。只是情势所逼,她就算再想解释,如今只好隐忍下去,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报答朱权的恩情。
她低头认真道:“不会忘的。”
“真的吗?”他踱步至她的面前,颔首凝视她微红的面颊,心底本是极为愤怒的,可如今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底一软,那些伤人的话又被压了下去。
见两人似是打着哑谜一样,一旁的安王朱楹按捺不住性子,跑过来对徐妙锦说:“今日要赛击鞠,你也一同来观赛吧,虽然身上有伤,可是坐在一旁看着也无妨,若一个人躲在这小屋子里能有什么趣儿?”
“是啊,今日天气极好,一同去吧。”就在此刻,朱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背手走进屋内,含笑望着徐妙锦,目光掠过她面前的朱权时,夹杂了一丝不悦,不过转瞬即逝。
她抬起目光,迎上朱棣期盼的眉眼,本想拒绝,可一开口的话却变成一个简单的是,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这个是,究竟是出自脑袋,还是出自心底。
听到这个回答后,朱权冷漠一笑,转身离开。留下朱橚和朱楹二人莫名其妙地互望一样,朱棣却心底明了,他转头朝朱权离去的方向望去,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得意。
男人之间的角逐,可以以不同种形式体现出来,地位、权势、金钱、武力、智谋,还有女人。
而如今,朱棣心底除了对徐妙锦好感之外,更暗藏了一抹隐晦不明的好胜心。
相比前一日的微风习习,今日的天气明显晴朗透彻许多,湛蓝的天空似是可掬一捧在手心之中,耀眼的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极是舒服。
赛场已经陈列开来,偌大的空地上两队人马已准备就绪。朱棣一身黑色战袍威风凛凛地端坐在枣红骏马之上,身旁是朱橚和几个武将。
对手主力是朱权,只见他眉眼之中渗透着一股毫无畏惧的勇气,冷漠的双瞳似是瞬间便可迸发出无数冰凌来刺透敌人心脾。微风掠过他玄色战袍衣角,让端坐骏马之上的他更为翩翩。
他的身旁是嬉皮笑脸的朱楹:“四哥,我十七哥可是击鞠高手,等一下你可要小心喽!”
朱棣气定神闲,满脸淡然幽幽笑道:“哦?是么?那我今日真的要领教一下十七弟的身手了,希望不会叫我失望。”
“四哥最好全力以赴,赛场如战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朱权冷笑道。
“兄弟间玩乐,何须认真,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还是点到为止的好。”朱橚听出两人之间微不可见的火药气息,连忙憨笑劝解着。
“预备,开始!”随着裁判官的一声令下,两队人马纷纷朝着赛场中央狂奔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赛场中间安静躺着的那个藤球上。
骏马上的朱棣猛地弯下腰身,手中的球杖如同被授予灵性一般,精准无误地勾打在藤球之上。朱权不甘示弱,一拉缰绳,马匹嘶鸣一声,骤然转弯,朝着那飞滚的藤球奔去。
场上的人挥汗如雨,英姿勃发,场下的人欢呼雀跃,可徐妙锦却紧绷着每一根神经,安静地坐在场下观看着场上正拼命角逐的两个男子。
比赛一直持续到日头正中才结束,锣声一响,尘埃落定。
朱权率先跳下马,古铜色面颊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双眼炯炯有神,他将手中的球杖随手递给一旁跟随的小厮,几个阔步便来到徐妙锦的面前,目光火热嘴角微勾,胸膛因喘着粗气而起伏不定。
徐妙锦紧张地连忙站起身,不知他又想干什么,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振臂高呼‘徐妙锦,还我恩情’吧?
裁判官在远处高声呐喊:“比赛最终结果,宁王队胜!”
第十五章 兄弟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