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原本欲抬脚离开的朱权,又停下脚步,望了她一刻后便意味深长笑道:“你叫什么?”
“回禀王爷,民女徐妙锦。”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自己的过往身份不同,她本不想再与皇亲有任何牵连,去燕王府也是不得已为之,却不想会在途中偶遇宁王。
此刻的她只希望能早些脱身,远离这是非之地。
“起来吧。”过了半晌,朱权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徐妙锦。”
她心底慌乱,不知他这个表情是为何深意,斗着胆略微抬头,迎上他含笑眉眼心底思忖着该说些什么,朱权又道:“姑娘不是本地人?”
“民女来自京师。”
“哦?一个人千里迢迢来此处所为何事?”朱权忍不住又问道,问完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平日里的他本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总是心管不住口,总想和眼前的女子多说几句话。
徐妙锦心底打鼓,朱权这般询问就像盘查一样让人难受,她声如蚊蝇般道:“寻亲。”
“可寻到了?”
她轻摇摇头,双手不停绞着衣袖,心想着眼前的人何时肯放她离去。
朱权面色略微沉吟一刻后望望火势渐小的客栈残骸,此刻的断壁残垣叫人心生畏惧,空气中凝结着焦糊气味。他蹙紧眉头道:“如今客栈已经烧毁,此刻又是深夜,若再寻落脚之处恐怕不易,姑娘若是不弃大可到府中小住,待天明再商议寻亲之事可好?”
徐妙锦闻后大惊失色,立马跪地道:“民女谢过王爷恩典,只是民女着实急事缠身,不敢耽搁,王爷救命之恩民女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今日天色已晚,民女急于赶路,更不敢到贵府叨扰,还请王爷见谅。”
听她这样说,朱权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所不妥,如今这样邀请她去府中暂住,不但像他讨要刚刚救人的恩情,更像是他利用身份强取豪夺一样,听徐妙锦这样说他只能微笑应下。
得到朱权的点头同意,徐妙锦暗地松口气,立马起身离去。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朱权不由得惋惜暗叹一声,刚刚的怦然心动至今在心底留有余味。他对一旁候着的属下递过去一个眼色,那人便心下明了,朝着徐妙锦离去的方向小心尾随。
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北平的时候已经是初冬,北方的寒冬叫她这个自小长在京师的人着实不适。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本就大伤初愈的身子,如今遇到这样的骤冷空气,怎能躲得过生病。
就这样,病病好好,好好病病,身上的盘缠就快用光,若再找不到燕王府,她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自从与宁王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徐妙锦不是没有感应身后有人尾随,她原本以为是盗贼,可是时间一长才发觉此人只是默默跟随,却从未伤害她,再想起那一晚宁王的神情语气,不由得心底狐疑,不管是不是真的,不论此人居心为何,她都不能叫人这样跟踪度日。
一次她借病躲在客栈,半夜偷偷从客栈的侧门逃掉,自此才甩掉那个人。她却不会知道,为此,宁王大发雷霆,险些一刀砍了那属下。
隆冬的寒气已经渐显,树梢上的枯叶还未完全掉落,早就听闻北平秋日的枫叶是一大景致,只可惜来到此时已进冬日,除了凌冽寒风还有枯树干藤之外,毫无生机可言。
这里的景色略微萧条,同京师比起来不够繁华,不够秀丽,可是却在寒霜中透露着一股威严肃穆之气,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意。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鹅毛雪片飘落下来,徐妙锦不是第一次见到雪,却从未见过这样洁白厚重的大雪,整座城池不过一夕之间便陷入一片纯白之中,宁静而又深沉。
她不禁有些痴迷,沿路走来,厚重的积雪上留下她的足迹,站在燕王府朱红色大门前时,雪花还未停住,她抬起头看着巍峨的府门,很是壮观奢华。
一路上她的心底都在惴惴不安,此处可否真的有道衍和尚?即便是真的有,那么看到信笺就真的会收她为徒,助她报仇吗?若是不会,若是突生变故该如何?
徐妙锦在紧闭的府门前左右徘徊不定,脸颊双耳痛得通红,冻得僵硬的双手紧紧抓着肩上的包袱,里面装着应眞道长的信笺和玉佩,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断断不可丢失。
可是千丝万缕的疑惑和顾虑,不停地羁绊着她的脚步,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诧异朝远处望去,只见五六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正策马朝燕王府而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人的身影已经临近眼前。
一个紫衣大汉跳下马气势汹汹地朝徐妙锦阔步而来,脸上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叫她略微胆怯。那大汉伸出手轻轻一挥,她便栽倒在雪地中,抬头怒瞪圆目,气愤不解朝男子望去,只听他吼道:“王爷回府,闲杂人快闪开!”
“燕王朱棣?”她心底惊愕思量着,目光不由得朝来者方向探寻。
就在这时,从远处打马而来一个男子,骏马之上的他灰色长袍外罩着一件黑色大氅,手执缰绳面色清冷如霜,刀眉下是双炯炯有神的虎眼,不怒自威的模样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高处的他身后是一片白茫茫雪景,虽是面无表情,可深邃的双眸却蕴含了无尽心思,显得犀利而又火热。
徐妙锦呆坐在大门旁的雪堆里竟忘记起身,朱棣纵身跃下马背,身材高大魁梧的他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原本他该年长徐妙锦许多,可如今瞧着,此人却极为年轻俊朗,除了眼角眉梢的成熟韵味,着实难以分辨出他的年龄来。
他目不斜视地朝着打开的府门走去,途经徐妙锦的时候,他的脚步略微迟疑放慢,可是他仅仅迟疑一刻便继续前行。
“王爷请留步!”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脱口而出此话。
朱棣即将迈入门槛的脚步突然停下,他转过身微蹙刀眉踱步到徐妙锦面前,目光里尽是探寻的意味。
刚刚推倒自己的那个大汉一脸盛气凌人的模样走过来对她吼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惊扰王爷!”
朱棣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那人便住了口恭敬低头退后几步,徐妙锦立马转坐为跪,软绵的积雪如今已经略微融化,浸透膝盖处的裙摆。她紧张地声音暗自颤抖:“民女有要事启禀王爷!”
朱棣背手伫立在她的面前,她只是紧张不安地低着头盯着地面,眼前是他沾到白雪的衣摆和微露的黑色鹿皮靴,“你有何事要守在本王府邸?”
他的声音从头上倾泻而来,没有丝毫语气,清淡如水。
第三章 燕王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