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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岁华何时人尽改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而爹又是这样的装扮。
  看他们的去的方向……应该是无钦寺。难道……和昆仑镜有关?想到这里,我不由一惊,顾不得其他,起身便出了门。
  想去敲师父的房门,但想起他现在貌似应该在洗澡,所以犹豫了一下,学着电视剧的样子,舔了舔指尖,轻轻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
  呃,白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呃,等等!白色不见了!变成了……肉色!
  难道……
  下一刻,我不禁咽了咽口水仔细一瞧,看见师父裸身背对着我,柔顺的青丝泻了一背,氤氲的水汽中,隐隐可见白皙修长的腿和紧实的腰身……还有……他……他……他终于转身了!
  我又是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淡定了些便想再去瞧,谁知那被我戳的小孔内却出现了一只魅惑的凤眸,随即,我看见那凤眸眯了眯:“央儿,你在偷看么?”
  是……是师父!
  猛地一哆嗦,我退后几步,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一直跑出了那悦来客栈,躲在了一处隐蔽的墙角,我才气喘吁吁地撇撇嘴,你妹夫的!偷看不成反被发现,这次完了。以师父他老人家腹黑的性子,不知道会怎么折腾我。随即却又想起韩子言和爹的那档子事,觉得委实拖不得。但是,我委实没有胆量再回去了……要不还是自己去吧,万一真发现了点儿什么,也好将功补个过。
  想到这里,我大义凌然地一拍大腿,很是雄壮地朝着无钦寺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到那寺门口便看见了一众队伍和皇家御辇,而靖王正自那御辇之上缓步而下。
  悄悄躲在了寺外的一株树下,我接着探出头去看了看。
  靖王竟是一身玄色绣龙华服!
  很不对,这排场……不该是皇帝才有的么?而靖王怎么会……
  莫非……皇帝真的出事了!
  无钦寺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年迈的僧人恭敬行礼,将靖王引入其中。
  我眼睁睁看着那门关了,而寺外的队伍又没有移动的迹象,一时有些急躁。
  却突然被捂住了嘴。费力挣扎,我挥动着爪子乱挠一气,却被那人仍麻袋一般地扛到了肩膀上。
  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功没立先把自己陪进去了,莫不是靖王的人!
  我有些绝望地哀怨着,却在倒立中隐隐看见了旁边的黑衣人有那么些眼熟。
  “爹!”一时激动,我喊了出来。
  爹却眉头一皱。
  下一刻,我只觉地面越来越远!扛着我的人……他……他……他在飞!
  “救……救……救……”我支支吾吾。
  “末儿,不用怕,是我!”扛着我的人肃道。
  是韩子言!
  我听了稍稍安了些心,却看见跟来了一众黑衣暗卫……正对我们穷追不舍!
  “子言!你带着末儿先走!”爹急道。
  “不,前面就到了!”韩子言道。
  几乎是刹那,韩子言带着我和爹直直向着一面墙冲去。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董存瑞炸碉堡、孟姜女哭长城的悲壮!难道……他要带着我做烈士?
  可是,当我准备好必死决心之时,却在睁眼闭眼之间,看见……那墙它……它没了!
  于是,我想起了哈利波特里面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谁能告诉我,难道那车站和易容药一样……也是中国原创么?
  接着,我终于被韩子言给正了过来。
  充血的脑袋一时间有点不适用,晕晕乎乎的煞是难受,却依稀看见一派山水田园之景,堪比世外桃源。
  方才明明还是在汴京!这里……又是哪?
  飞楼插空,绣槛栏杆,山坳葱郁间清溪泻玉。一副苏州园林式的建筑院落,却比那些园林更显几分恢弘。
  我有些讶然地向前几步,却嗅到熟悉的月桂馨香,原来亭台水榭之后,竟是一株雪桂,如紫落山那株般花开荣荣。
  雪瓣玲珑剔透,似缀着些清露,锦簇地招摇在微风里,又恬然地飘落在碧色里。
  我看得竟有些痴了,不禁顺着面前的石桥缓缓向前,一直停留在了那雪桂之下。
  好像,我忘记了一些事情。
  身后,韩子言道:“这里是先帝的秘密居所。”
  我一惊,有些不太真实的画面却拂过脑海。
  那株雪桂下,一个华服中年男子拿着一卷子书,一个粉嫩的小女娃却在蹦蹦跳跳。
  “淑末,你背一下《大学》中的‘经文’章。”中年男子肃然道。
  小女娃愣了愣,抓抓脑袋道:“哦,大学之道,在明明的,明明的……明明的……明明的……”她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突然看着远处亢奋道,“明明的春暖花开,人比花娇,所谓伊人,正在洗澡!”
  中年男子的脸黑了黑,顺着小女娃的视线看去,赫然发现远处的温池杳杳中,一个无双的少年正侵泡其中,发丝着水,面颊微湿,眼眸半垂嫣然。
  手中的书狠狠砸在那快要流口水女娃的头顶,中年男子怒道:“胡闹!你这个好吃懒做爱看美男的秉性,以后不把子合国给毁了!”
  小女娃悻悻回头摸了摸脑袋,大眼睛噙着泪水,一脸委屈地垂了头。
  中年男子气得来回踱步,斥责不休。
  那边,池中的少年一惊,迅速穿了衣裳,跪在了男子的面前:“是子言的错!陛下莫要怪罪公主!”
  小女娃看见了少年便哇的哭了。
  少年抿唇自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为女娃擦了擦面颊:“末儿乖。”
  中年男子紧紧蹙眉,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女娃却破题为笑,对着少年的面颊便是一口,少年一愣,雪瓣簌簌中面色染上绯红,却温柔地拍拍女娃的头。
  “还是子言哥哥好!”小女娃下一刻便八爪鱼一般地抱了上去,甚至色眯眯地在少年怀里蹭了蹭,一副陶醉的模样,却倏地撇了嘴,“末儿不想做什么女皇。”
  少年怔住,眼眸却开始溢满温柔:“那末儿以后想要干些什么?”
  “末儿想娶子言哥哥做相公,像爹爹的暗卫柳伯伯一样,生一个漂亮的娃娃。”小女娃羞答答道。
  少年笑了,看着那繁华落花道:“好,只要你愿意,我便陪着你。”
  岁华何时改,浮客千里外。
  那个背着明明德开始胡编乱造的女孩儿,那个对着美男一脸猥琐的女孩儿,除了我……还有谁?
  原来,这便是我的过往,那段被囚禁却又无忧的岁月。
  那时,有一个白衣少年总是在陪伴着我,骄纵着我,宠溺着我,他,叫韩君洛,字子言。而我,总喜欢喊他子言哥哥。
  默然回头,那个白衣少年如今已经是容华丰神的俊朗公子,而我,也已不再是什么淑末公主。
  却依然有雪桂簌簌,落在我们的发丝和肩头,也覆去了那些记忆。
  我怔怔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子言愣了愣,却没有回答。
  一边的爹,或者应该叫他柳伯伯……突然对着我跪下道:“公主!请恕属下隐瞒多年!只因先皇驾崩前交代过我二人,一定要将这个秘密守护下去。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公主!”
  我苦笑几声,没有再言语。爹突然变成了柳伯伯,真的有点突然。
  “末儿……”韩子言沉道,随即蹙眉,“想必汴京的形势……你也已经听说了。”
  我愣了愣:“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些?”
  韩子言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我自嘲笑了,接着颔首。
  凭什么以为他会对我解释,又凭什么以为他还会记得?毕竟,那只是一段久远到可以忘掉的过去。而又有谁,没有过去。
  韩子言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对柳伯伯道:“还请柳大人先去立文阁等待片刻,我……有些话想对末儿讲。”
  柳伯伯似有些迟疑,终点头转身离去。
  一时间只剩我们二人。
  抬头看向那悠然而落的雪桂,一别经年去,花开如初,而人呢?
  “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些过往么?”韩子言却突然道,随即看着落花笑了,“其实,从我第一次在这雪桂之下遇见你,从那日你哭着要我陪伴你开始,我便告诉自己,今生今世,是你。”
  “可是,你却还是骗了我……不是么?”我却突然质问。
  是啊,为什么我后来会成了柳如末!我怎的忘了呢!
  同样的雪桂,同样的人。那一天,是我的十岁生辰。
  一整天,我都在雪桂树下等他,因为,他答应过我,等我满了十岁,便会偷偷带我逃出这个关了我十年的牢笼。
  站在雪桂树后的假山石下,我满怀兴奋地等着韩子言,却倏地听见了父皇的呼喊。踌躇间,我还是躲进了假山石洞中,避过了父皇的找寻。
  可是,韩子言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直到月落中天,满面怒色的父皇将我自假山石中寻出。
  父皇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歇斯底里:“孽障!”
  我呆呆捂着面颊愣了,看着父皇不同常日的愠色有些害怕。
  下一刻,父皇笑得凄厉:“想我子合三百年余……却要毁在你一个不学无术的孽障手里!枉我如此苟且地护了你那么多年!就连你的母后也是因你而死!为什么!为什么……”
  我害怕地连连退后几步,却又被父皇扇了个耳光。
  头脑嗡嗡作响,我狠狠摔在了地上,手掌擦得流出血色。
  父皇却似发疯了一般地狂笑,接着自怀中拿出一柄短剑,趔趄着向我走来。
  我连连退后躲闪,恍惚中却看见躲在亭台中的韩子言。
  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我喊道:“子言哥哥!末儿在这里!子言哥哥!”
  剧痛却倏地袭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父皇将那柄短剑刺入我的胸口,左心房的跳动骤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种折磨。我却依然满怀希望地看向那亭台中的韩子言,唤着一声声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子言哥哥。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一振,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雪白的月桂花瓣落在胸口粘稠的血液上,每一瓣,都像是一种嘲笑。
  可是,就算最后一刻,我都不愿信,是他骗了我。
  那个总是爱我疼惜我的子言哥哥,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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