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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迷失散乱的记忆
  他叫我……央儿……
  而为什么……我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仿若有亿万的悲恸堵塞在了胸口。我怔怔看着他的眼眸,就像在看一个来生。
  似有雪白的月桂花瓣迎面而来,一个白衣男子紧紧抱着一个黄色衣衫的少女坐在月桂树下,那少女似还在睡梦中呢喃。
  白衣男子宠溺地为少女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却又忽然收回了手,蹙眉有些发怔。
  那少女却翻了个身,很是自然地将嘴角可疑的白亮物体蹭在了男子的肩头,随后又向男子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男子却笑了,将手臂收的紧了些,凝望着少女宠溺道:“央儿……”
  央儿……好像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如此专注地唤过我。
  他说,他是我的师父,在人界寻了我千年。
  他说,你叫未央,流年未止余岁罔,急景央和浮生愿。
  他说,央儿,等我……
  往昔何昔,他一直都在……
  他们说,他是一记毒药,我却用两世的执念找到了解药,只是,我并不知道,中毒至深的人,只会饮鸩止渴,甘之如饴,这解药,本就是以毒攻毒。可就算是如此,我还是心甘情愿为他元形具摧,长灭于世。
  但是……他究竟是谁……而我,又是谁?
  头痛欲裂,却开始渐渐空白,那些倾涌而出的情感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画面,连泪水都干涩在了眼角。
  我却猛地向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衣衫问:“你知道他是谁!”
  他笑了,却眯着凤眸道:“为什么不敢去看?”
  我一愣,只觉有铺天盖地的火焰顷刻袭来,甚至染红了天际。那个人在火焰中白衣孑然、沉如清玉,看不清容貌与神情,只是依稀将一张笺样的东西护在胸口,似在轻语:“央儿,这一次,换我来救你,可好?”
  转瞬之间,那雪白的衣袂被燃起,如赤炎下的幽兰。
  眼睁睁看着清绝被魅炙包裹,那玉立的身影渐渐湮没。我觉得仿佛心脏被生生剜了去,连灵魂都被抽离,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泪如倾注,虽然并不明白为何……
  “怎么?看到真相了么?”一个声音却将我倏地带回了现实。
  我有些瑟瑟发抖地跌了几个踉跄,却被他扶住了肩膀。他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
  “我究竟是谁!”我却对着他喊道。
  他并没有回答,沉默良久,似笑非笑:“央儿,你忘了我么……”
  我有些颤抖地退后,却觉心口的刺痛骤然袭来,痛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眼眸渐渐模糊,却看见了他白色的衣角,下意识地紧紧攥进手中,抱在怀里。
  “你怎么可以忘记?”他却冷哼一句,将我猛地甩开。
  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我却没有太多的痛,仿佛身体已经开始麻木,却只是喃喃道着两个莫名所以的字:“师父……”
  意识开始渐渐薄弱,存在感仿佛一寸寸消失。
  下一刻,好似听到寒剑出鞘的打斗声,风卷云谲,却又顷刻杳然无声,安静得像一个梦。
  模糊中,像被护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清香拂面,熟悉而安全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向里面蹭了蹭,却觉得那个怀抱一振。胸口有些灼热的气息传来,脖颈却觉凉意阵阵。
  沙哑的两个字柔声道出,却唤得我一阵颤栗:“央儿……”
  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了面前的白衣公子,正紧蹙着眉头看着我。
  “柳小姐怎么会躺在此处?”他惑问。
  我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枯树之下,而头顶的天空已然透着日暮之色。
  “方才柳老爷见你迟迟不回去,便和我分头来寻你……却不料你竟在此处……”白衣公子看着我道。
  我却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警觉道:“你是谁?”
  他一愣,似小心翼翼上前,看着我沉静道:“韩君洛,字子言。”
  我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有些怔住。
  是啊,他明明是书院的白衣公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头却开始痛了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却听他又道:“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出了神,拍拍脑袋试图想回忆起方才的事情,却奈何记忆只停留在彼时刚出书院的时候,连在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是一片空白,于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他见我未答,神色有些凝重,却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对我道:“天色不早了,柳小姐还是先随我去吧。”
  我于是点了头,便随他一起往回走去。
  一路上,他很是沉默,一直到快走到了书院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在了我的面前,默了默道:“关于今日轻薄于小姐的事……子言仔细考虑过了……”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那起了波澜的眸子沉了沉,他继续道:“等过了张老夫子的丧期,我便差媒人去府上提亲。”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却倏地清醒了,急道,“你这是作甚!”
  他却蹙眉道:“拒责不担,非君子所为也!”
  “我管你拒不拒责君不君子的,才刚见面就说要娶我,也忒急了吧!”我又是急道,却立马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委实太歧义了些。
  讪笑着看了看他,果然那白润的面容又是红彤彤的一片,表情由羞涩转成惊讶再转成了震惊,最后方长叹了气去道:“那依小姐的意思,要怎样才算是不急……”
  我刚想对他解释,却见那边正紧紧咬唇的师姐自门口处走了出来:“你们无耻!”
  一旁的白衣公子却锁眉不言。
  师姐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抬起手腕就是狠狠的一个巴掌,那力度真真比晌午她要打我之际还重了那么三分,岂料白衣公子并未闪躲,瞬间无双的面容上多了五个指印,很是突兀。师姐愣了,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我一急,忙摇着那白衣公子道:“你傻了!快去解释啊!”
  白衣公子却似被这一个巴掌给扇呆了,不仅没有做声,更是面无表情。
  “你不去我去。”我下一刻便想追上去,却被白衣公子给扯住了衣袖。
  他凄笑道:“误会了也好……子言何德何能配得上颖儿……”
  “感情我就是你拉来的一垫背的!”我却怒了。
  他被我吼得一愣,却没有回答。
  就在这个十分纠结的时刻,爹却华丽丽的出现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爹有些不明所以问,却又似看见了白衣公子脸上的可疑红肿,接着道,“子言你……”
  “无妨,方才不小心,在后山摔了一跤。”白衣公子只是淡淡道。
  爹听后没有再问什么,却对我道:“末儿,你今日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我被问得一惊,却奈何不知怎么答,胡诌道:“去后山不知怎的迷了路,后来遇见了韩先生。”随后还颇为紧张地看了那白衣公子一眼。
  很庆幸的是,那白衣公子对我这个说法并无任何异议。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爹舒了口气,却又道,“末儿……恐怕,你今日要回去。”
  我愣了愣,方想起师姐那一马事,心道难道是被师娘知道了,于是颇为心虚道:“为何?”
  岂料爹只是淡淡道:“尚书府差人去了柳府,说要在大寿之前给你置办些衣物,故要你回去一趟。”
  我这才松了口气,想着回去避避风头也不错,便应了。
  谁知那车夫一直到入了夜才到了书院,爹有些不放心我一个人,便让那白衣公子送我们下山。
  而直到临走之前,我都未再见到师姐,只是看着师娘并无异样的神色,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师姐。
  依然是走的那条小道,我心有余悸,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白衣公子似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便无声地拉过了我的手腕放在了他的衣角上,我一怔,却紧紧攥在了手心,黑暗里,心脏和脸颊都在发烫。
  一直将我送到了马车上,他却有些犹豫,闪躲半晌终道:“对不起。”
  我却颇为紧张地望了望那正在备马的车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嘘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你除我无人再知!”之后我用颇为凶狠地神色向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原本肃然的神色,在那一瞬间,有一些石化皲裂。
  直到马车飞奔而起,我还掀起帘子看着僵愣在原地的他大吼一句:“记住啊!”
  马车一顿,有些不稳,我一个趔趄跌了回去,没看见他的神色。只是那一声大吼我似乎用力过猛了些,有些诡异的回声荡漾在那山谷之间,让我的脸红了红。
  那车夫还颇为不识相问:“小姐,记住啥啊?”
  我干笑几声,胡乱道:“记住……记住……记住……”最后有些急了,“记住你妹夫啊!”
  那车夫很是疑问道:“小人没有妹妹,何来的妹夫?”
  他这么一问却将我问住了,为什么我会蹦出这么一句话,你妹夫的!啥意思来着?
  就这样犹疑着想了一路,我却自那帘子的空隙偶然撇见了那莺歌燕舞的玉红楼,心里又顿时痒痒起来,于是小心思一转,对那车夫说:“爹临走前嘱咐我去茶楼看看的。要不你就停在此处好了。”
  那车夫听我这么一说便应声道好,停了马车。我故作镇定地下了车,先往茶楼的方向挪了几步,紧接着又回头看了看,确定那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便挺直了身板向那玉红楼内走去。
  依然是莺莺燕燕围过来一群,却一见我是个女的,便倏地都散了,让我颇感哀怨。这男女待遇也差的忒远了点吧。玉红楼虽然是汴京最大的风月场,艺妓小倌儿无数,但如今是男尊女卑的天下,因此逛窑子的,也多数是些大爷公子,向我这样的女子一出现,一般是有两种情况,第一,捉奸,第二,还是捉奸。风月场以风月为食为名,遇见捉奸的自然是不喜,这倒也可以解释为何那些看见我的美人儿们都颇为嫌恶地退避三舍。
  其实我真的想振臂高呼一声:“姐有的是银子。”但又觉这么一来颇对不起那位供我银子花的老爹,便悻悻作罢。
  正待我百无聊赖地逛着这玉红楼的时候,却听见一声尖叫自一个房间传出,我一惊,心想着莫不是有美人遇上了恶霸,便匆忙地俯身在了那房间的窗边。
  只听里面正是春光四溢。
  “轻点,轻点……”恩……是个公子的声音……
  “你再忍忍……”咦……也是个公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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