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军营。
梅录果尔进帐启禀:“天朝议和使臣到。”
默棘拉一脸不屑的神情:“宣。”刘骆,本汗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本汗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筹码值得我动心。
帐帘掀起,四人鱼贯而入。为首引路的是张震身边副将,其后三人,两女一男,当中那人半幅面纱遮住脸庞,甚是熟悉。仔细辨认、再三确定,是她。原来这就是你的筹码,刘骆,为了江山你居然会把心爱的女人送到敌营。这就是你的爱,难怪当日她走的那样不甘愿。
佯作没认出,默棘拉平淡云:“想要本汗退兵,你们皇帝愿意拿什么做交换?”
仲夏跨前一步呈上卷轴:“这些便是我主的诚意,还请可汗过目。”
默棘拉自梅录果尔手中取过卷轴,果然上面许多诱人的约定。似是笑了一下,却连嘴角亦未弯起,他道:“本汗亲自率军南下岂会为了区区几分田地、一座城池?”
见秋早料他不会轻易妥协,开口放话:“可汗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事无不可商量。”
默棘拉并不理会她,眼睛盯住青渐。青渐猜他已认出自己,而出于和谈使臣的身份,又不好贸然揭露。试想众人若见着突厥可敦变成天朝的妃嫔,甚至替天朝来交涉,会如何想这位可汗,她的处境也会变得尴尬。故此也只以眼神回了一个礼貌的问候,并不打算出声。
“这件事,你可做的了主?”默棘拉转过目光,不无讥讽的看着见秋。
青渐不忍见秋难堪,只得回应:“这件事,皇上全权交由本宫处置,可汗但说无妨。”
他要的就是她的这句话。狡黠的笑容闪现,他抬手指着她:“本汗的条件就是要你——”
青渐只觉得头皮发麻,和预想的一样,他真是不好应付。满心想着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却闻得他又幽幽道:“要你单独和本汗谈一谈。”
故意的,他是。她少许因为被捉弄的小气恼,更多的是释然与放松——他不会为难她的,从来没有。
帐中只剩下他和她。自座中慢慢走向她,他忍不住想要去揭开她的面纱看看她的容颜。思念在接近她的时刻瞬间膨胀,心绪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紊乱。
青渐闪身避让,他微微诧异。
“可汗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好了。”她侧身不敢直视他。
默棘拉站定,面无表情,压抑住满腔情绪:“青儿,我只问一句话,当日你说我不过是他的影子,这句话可是真心?”
“重要么?”
“重要!”
不想再骗他,她轻轻摇头。他心头一热,顾不上她会生气,一下扯开她的纱巾,他想看她——尽管她的模样早印刻在脑海里,还是那么急切的想!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烧伤的半边脸映入他的眼帘,青渐想遮挡为时已晚。
胸口莫名的窒息,一种异样的痛自心肺而发,他第一次有些失控,抓起青渐的手也越发用力:“是他,对不对?他居然这样对你?!”
他以为他会珍惜,他看他不远千里来寻她的时候真的为之感动,不想拱手相让的结果是这样。悔。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后悔。那时若不放手就不会让她受伤,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没想到害得她这般苦。
“我不会再放走你。”
“你退兵吧。”
“除非你跟我走。”
“你从不会为难我的。”
“那是在你受伤之前!我不允许你受伤!”霸道的口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突然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她为他挡箭的那一刻,似乎他也是同样的神情。不知怎的,她有点能理解刘骆的心思了。他们兄弟说不同也不同,说相似也相似,她开始将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楚了。为何自己的情路要走的如此艰难,杨柳、罗聿还不够,又招惹上他们俩。
哀然,她以凄凉语气恳求:“不要再说了。无论我选什么都是错,你就让我好好走完剩下的人生,我再受不起任何的风浪了。”
他愕然。是,刚刚他是冲动了。把她带回去又如何,就算治好她的面貌又能治好她的心伤么?在她走后,他已经昭告臣民可敦得了重病,不治而亡。现在接她回去难道要一辈子把她掖着藏着,莫说他做不到,就算能他也不愿意这样委屈她。
人的心中其实都有一杆秤,不停的衡量利弊、轻重,或许当初她的心更倾向于默棘拉,即使和刘骆回宫也是为了他。但是今日的她从里到外已经变的残破不堪、不配站在他身边,亦无法彻底斩断和刘骆的丝丝缕缕,更没有办法以一颗完整的心去回应他。人的一生究竟可以爱上多少人,心里的那些影子或淡或浓,至少她可以辨别出对他们的情意是属于哪一种,而对于这一双孪生兄弟的感情,真的无法用任何词语来描述。
“真的不和我回去?”默棘拉的问话显得底气不足。
注视他良久,她并未直接回复他,而是道了句不相干的话:“唯求安心。”
安心。她是怕和自己走了刘骆苦苦纠缠不放引发他们兄弟反目,还是担心刘骆失去她会郁郁寡欢、一蹶不振,两者恐怕都有。她就不担心他也会痛、也会颓唐么?贪看着她的容颜,哪怕是伤到半边面颊,他亦觉心痴如前。如果,真的能让你安心;如果真的是你的意愿,赌上将来的后悔与寂寞,我甘心成全!
第一百七十七回 取舍艰难总为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