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么?
没有风,没有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是在玄玑阁里一样。与其说是那个神秘的玄玑阁主在林家创造了玄玑阁,倒不如说他创造的是一个无尽的地狱,一场华丽而盛大的死亡……不,不对,或者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某种虽生犹死的境地罢。
——依稀间有了一丝意识,却不由得被自己这样的念头逗得笑了。被那样带着强烈灵力的长剑贯穿了心口,如何会不死呢?
——不过,这也正是我所想要的结局吧?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学会了这样算计?连自己的性命都计划其中,只是为了求一个结局的灭亡。生之本质在于死,就像相遇只是下一场别离的开端。但若活着只是为了死亡,那该是何等的寂寞?……而我,却已经寂寞了太久了。时光于我,是薄冰下的毒药,我走得小心翼翼,却又举步维艰,最终得到的依旧还是沦陷。很多次我都在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所有的人都要弃我于不顾呢?
藏在心里的疑问太多,像屈死的鬼,逼得我痴癫欲狂。杀戮,是那个深藏于玄玑阁中风一般的男子指给我的唯一出路,而我,也并没有选择拒绝。我看着自己的手一次次沾染上那红到诱人的温热而又腥甜的液体,我以为,只要杀掉自己所憎恶的,就可以得到快乐……红色的快乐。
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接受,我最终还是默许了那个黑色的灵魂住进了我的躯体,猎获每一个被我抹杀的魂魄。我看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我的手中陨落,我想笑,却发现他只是在我的躯体内寂静地沉默。我想问他,我想问他,是这红色的快乐不够温暖你,还是这对于你来说根本就算不得快乐?我在想什么,他都懂,却并不回答,于是我的笑在刚刚萌芽的时候便被扼杀,然后是无穷无尽的空虚,像是喂不饱的魔。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看见那么多欺侮我背叛我的人挡在我的面前,他们的后面,是我等了很久的夕颜。跌跌撞撞地前行了很久,费尽心机地清除了所有的障碍,等到我终于来到他的身边,得到的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回绝。我的愤怒可以毁灭一切,可又偏偏奈何他不得。他仿佛只是停留在原地,却又让我无法捕捉,而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我在他的视线里灰飞烟灭……
蓦然间开始怀念,怀念初见时的那个白色的铃兰花田。他的衣襟是和那花瓣一样的白色,却又更胜三分。他是那白色包裹下的、侵肌刮骨的绝色。
于是谈不上背叛,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
四周很黑,听不到忘川水流的声响,看不到那指点亡灵归途的血色红花。所谓地狱,是否真的会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呢?还是说,因着我这一身的罪孽,连地狱都不肯接纳我?
我在黑暗中踽踽而行,从最初的轻声慢步,渐渐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奔跑。我的手葬送了那么多的灵魂,既然选择去杀人,也就必须要有被人杀的觉悟。我当然明白,死亡本就是我唯一的结局,灰飞烟灭更是对我最大的宽恕,可为什么即使是死去,生前的记忆也依旧不肯放过我?
水绿色的绣鞋上没有花饰,只有扶风的弱柳兀自婀娜。我惊慌的步点敲击在黑色的虚空中,留不下半点声响,宛如踏在了纯白如雪的羽毛上——
……羽毛。
我在精疲力尽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黑色的沙漠在我的身后渐渐退去,我的脚下是一片冰凉的柔软——但那不是纯白如雪的羽毛,而是纯白如羽毛的雪。
没有风,却有风铃声自前方悉悉索索地传来。我抬起头,看到了同样雪白的楼阁檐下,那寂寞飘转着的火红色的风铃,铃子被雕琢成了低垂的花瓣的模样,宛如婷婷的舞女的裙。这场景是这般地似曾相识,仿佛是久违的前世,只是这一次,在那雪白的楼阁之上多了一个我所从未见过的红衣女子,眸子里有奇异的紫色,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第44章{光影割裂昔日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