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原是昌平君府上的乐妓,我十四那一年,昌平君因触犯皇上被满门抄斩。
娘亲为了保下我,将我偷偷送出了府。
因为我是奴籍,不敢四处露面,只能把自己的脸用黑灰涂抹终日在街上乞讨。
有一天烈阳,我路过街道时看到木兰树下躺着一个孩子。
我捡了他,将他带回城外的破庙悉心照顾。
他睁开眼时乖巧的叫了我一声姐姐。
自那之后,我与他相依为命靠乞讨为生。
后来某一天,我看到他满脸艳羡的盯着那些前往学堂的孩子。
我问他是不是想去读书。
他说:“我爹娘没被水淹死之前,就送我去读了书,可我才学两日便发了大水。”
“姐姐,夫子说人只有一技之长才能存活在这天地间,我想学门本事,以后我就可以养你了。”
那时我虽年幼,但也知道读书要花很多钱。
可他眼里的光芒太刺眼了。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好啊,你多叫我几声姐姐来听,我就送你去学堂。”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他兴高采烈的追着我喊个不停。
第二日,我把脸洗干净来到了彩云间。
我本就是奴籍,卖身为妓再合适不过。
就算不为叶行舟,当今世道我早晚都会踏上这条路。
所以,入彩云间,为他也为我自己。
我自小接触各种乐曲有些底子,云妈妈便接纳了我。
我用卖身的钱给叶行舟置办了一身新衣,准备好束脩送他进学堂。
他问我钱那来的,我没隐瞒。
“我本是奴籍,就算一直逃窜,终有一日也会被官府抓到。”
“再者说了,当妓女卖艺不卖身,还能赚不少的钱。”
他说什么也不要上学了,哭着说带我逃。
我强忍泪花刮了刮他的鼻子。
“傻瓜,你不是说有一技之长才能养我吗?那在此之前,我先养你,等你有出息了替我赎身不就好了?”
他哽咽着向我允诺:“姐姐,早晚有一日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把你从彩云间迎出来。”
那年,我十四,他十二。
明明是孩童的戏言,我却从此记在了心头。
往后的酷暑寒冬,我在彩云间刻苦练习,每每撑不下去便细细琢磨这句话。
而他在几条街外刻苦读书。
我赚来的银钱都给了他,后来,他说想学医,我便将攒了许多年的赎身钱全部拿出来供他拜师。
八年时间他没有辜负我的每一分血汗钱。
不但诗书满腹,还有了神医的名号。
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他很快就置办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出行也有马车随从。
曾经稚嫩的少年长成了如青松般的青年才俊,他及冠那日送了我一支玉梳。
黑如耀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我的倒影。
他说:“朝颜,我心悦你。”
“你再等等,我很快便用八抬大轿将你迎娶回家。”
我等啊等,三百多个日夜,等了一年。
可他迟迟不肯兑现,我便去寻他。
我问他是不是在诓骗我,他说我太过心急便与我争吵了起来,凝望着他冷漠疏离的眸子。
我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
他没有哄我,而是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整整半年,他都没有来找我一次。
【叶行舟,我后悔了。】
我睁开眼,早已泪流满面。
【你后悔什么?】
叶行舟清凌凌的嗓音骤然响起。
我扭头,才发现他坐在床边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你知道后悔就好,日后少去那些达官贵人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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